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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都市 > 梦河夜航 > 梦河夜航 第51节
  他嗯了一声:“但是我接戏不看导演是谁,只看剧本。”他淡淡道,“《往事》的本子更打动我。”
  “可那是陈康!就算本子不行,他的导演功力只会化腐朽为神奇。《往事》的导演和编剧只是一个新人,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她最后会导成什么样子。不然我早就接了。”
  “娄语,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和我说番话的?”
  他的问题忽然让她失了声。
  “同为这场事件的受害者,你不是应该希望我接下戏,然后把事情一起作掩盖过去吗?”他笑,“可你现在让我推掉,对你的好处在哪里?”
  娄语喉头一梗。
  她慢慢地回答:“那对你的好处又在哪里?你虽然现在已经有了可以任意挑选本子的权利,但机会并不会看你是个大腕就次次青睐你。这些年了,你难道一次都不渴望拿到影帝的奖杯吗?接下陈康,这就是你离影帝最近的一次了。”
  【接下这个剧本。】
  闻雪时的耳边传来的,却是九年前她对他说过的类似的话。
  彼时他毅然和经纪人解了约,前路被堵,唯一的出路是地下电影,当时还是好时候,地下电影可以报奖,运气好搭上个拿奖的,前途就光明了。
  而有个导演正好欣赏闻雪时在《白色吊桥》里那股没有明天的劲儿,给他递来了剧本。
  那是一个特别致郁的本子,叫《月球》。讲述一个女孩对高不可攀的少年一见钟情,然而时过境迁,少年长为青年,迫于生计,为了筹集医药费和不同的女人开房。她尾随着那些女人,年轻的,年老的,漂亮的,丑陋的,进了他的房间。
  结局,女孩终于攒了一笔钱,她却没有用这笔钱帮助他,而是用交易的方式,让青年也接待了她。
  那是她一生中最接近月亮的时刻,他脱光身体压上来的时候,房内的光暗下去了,她因此看见了月球表面的凹坑。
  那个导演把“肮脏的月亮”这个角色抛给了闻雪时。
  剧本他看完后就随手搁在了茶几上,好几天没回复,娄语便按捺不住看了。
  她熬夜看完,很激动地对他说:“你一定要接这个!人物的层次很丰富,是个好角色。”
  他愣住,问她:“你仔细看了吗?”
  “我还给你划线了。”
  他盯着她:“……数过里面有几场床戏吗?”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
  “没数,数不过来。这重要吗?”她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这是我们作为演员的素养,没所谓的。”
  演员的身体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由自己支配的,它是工具,是作家手中的笔,画家面前的布,音乐家挑选的琴——只是用来完成作品的一环。
  他沉默,她看出他的抗拒,但无法坐视不管。
  “你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利了,这个不接,就没有可接的了。还是你想再做回替身?”她无可奈何地加重语气,“别再任性了,听我一次。”
  他和她对视良久,偏过头,说,好,我接。
  拍摄《月球》期间,她却一次也没过问他拍得怎么样,他也一次没提片场,仿佛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这回事。
  直到电影在国外上线,他作为主演也收到了导演特意寄来的影碟。他把它搁在了影碟架的最下面,以为这样她就不会发觉。
  那似乎是一个夏日的深夜,他半夜忽然惊醒,床上没有娄语的身影,隔音不好的门外,客厅里传来奇怪的喘息声。
  他起身下床,正要开门看看,却听清那个喘息声是自己的声音。
  她在偷偷地看《月球》。
  握着门把的手顿住,慢慢地,慢慢地收了回来。女人甜腻的叫声混合着自己的喘息在深夜的老房子回响。
  夜半三点的时候,娄语又回到了房间。
  她静悄悄地爬上床,他闻到了她身上从未出现过的烟味。
  那个夜晚,他的小狗看着他和别人亲热的电影,第一次学会了抽烟。
  被她不知抖落在哪儿的烟蒂,在他心头烫出了一块疤。他摸索着按住她的背,将人拖到了自己怀里。
  她一惊,小声说:“我吵醒你了?”
  他没支声,翻身撑在她身上,低头从她的发旋吻下去,眼睛,鼻尖,再是嘴唇,扫着她唇齿里的烟味。
  她被吻地呜呜直叫,双手一直推着他,似乎在害怕被他发现抽烟的事,又或许是在抗拒刚才在屏幕里的他用同样的姿势来亲她。
  他却非要吻她,而且非要这个姿势。
  刚才在客厅里泄漏的声音实打实地在这个房间上演,她索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却更过分地用手指揉开她的嘴唇,低声说:“叫出来。”
  波澜不惊的语气下藏着的是心慌。
  明明胸口贴着胸口,密不透风,他听不见她的声音,觉得不够,怎么也不够。
  他俯下身,鼻尖对着她的,夜色漆黑,凑近了才看见,她的眼角垂下一条浅浅的夜河。
  他的心跟着一抽,啪嗒啪嗒,被打湿了。
  “为什么哭?”
  明知故问。但他偏要她说出来,全部说出来——明明不想看见他和别人拥抱,接吻,四肢绞缠,哪怕仅仅是虚构,可依然会痛,会嫉妒,会发疯。
  但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沉默愈加嚣张。
  他们用凶狠的接吻代替言语,他吞噬了她全部的烟味,很苦。
  从那时起,他便以掠夺的方式抢走她嘴巴里的烟,或者是亲自喂她,似乎烟和她之间必须插进自己才可以。
  娄语听着手机对面一直持续的沉默,以为他在认真思考,但沉默的时间过长,她忍不住催了一句:“想好了吗?”
  他啊了一声。
  “想什么?”
  “……当然是我刚才说的事啊。”
  她现在怀疑这人根本就是走神了。
  “你刚才说的事,对我根本不是选择题。”他贴着听筒,声音低低的,“因为我已经和陈导说好了,我优先来拍这个,他可以等我。”
  我期待和你的共演。
  这是挂断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主演两方谈妥之后,各自的团队立刻放料给了各大营销号,称两人即将有合作。且对那个暧昧的拥抱和机舱照都并未作出解释,只是严正声明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任何越界。
  如此一来,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在有心的引导下很轻易地就变了风向,路人觉得被耍了,根本就是有意识地在炒作啊!是不是在接《夜航船》的时候就在铺路了?怪不得两人还一起抱着滑翔……当时看过去暧昧到让人觉得古怪的细节,如今有了由头之后,再回过头去看,不过都是资本玩弄人心的手段罢了。
  cp粉膈应又期待,虽然你告诉我过去我吃的都是人工糖精,但没关系,这两人真的要合作了啊!有饭吃总比饿死强!
  大家的注意力紧接着被两人要合作这件事吸引。但这点被两方团队捂得很死,猜测这个项目会是什么成为了接下来一段时各大营销号的流量密码,有猜闻雪时要往小屏幕发展,也有猜测娄语要进攻大屏幕,谁都没有往网剧上猜。
  姚子戚的团队不会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的卖惨通稿被淹没在这些议论中,更别说提纯cp粉。
  但这还没完,娄语团队紧接着送了他们一份“礼物”,帮他们吸引一点难得的注意力。
  一张他被一个戴口罩女人领进酒店的偷拍照。
  这个女人是娄语团队的工作人员,当时她领着他去见娄语在的酒店,目的就是为了谈《夜航船》的合作。
  谁不会留心眼呢,她比他留得更早,因此拍下这张照片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她并不希望能派上用场,除非必要她不想随便泼人脏水。而且她总觉得五年前是自己利用他在先,他凭白遭横祸人生已经很不顺了,再复出已经很难得,她不想用脏手段提纯,大家互相吃点过期红利和平解绑是再好不过了。
  但现在他要她下水,那大家只能一起湿。
  那张照片在有意的引导下立刻上了热搜,所有七楼粉都炸开锅,姚子戚一直隐身的微信也紧跟着诈尸。
  他直接给她发条消息:『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娄语隔很久,慢悠悠回了个ok。
  他一通电话打进来,娄语气定神闲地按下录音,接起。
  她故作不知道,非常愧疚地说:“什么事呢姚哥?是不是我这几天传的绯闻影响到你了?那真的对不起。”
  姚子戚无语凝噎。
  “娄语,咱们也别演了。那照片是你们这边放的吧?那个女的明明是你们团队的人。确实,这事儿是我们先做的是不地道,但我没做任何加工,你呢,一张图造谣我,你不觉得这有点过分了吗?”
  娄语愕然:“姚哥,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那张照片是你们这边发的?”
  “……我向你道歉,可以吗?你能让你们那个团队的工作人员出来澄清吗?”
  “澄清什么?”
  澄清他们从综艺开始之前就决定联手炒作?
  姚子戚哑口无言,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澄清无异于自掘坟墓,和他最开始的目的背道而驰。
  他咬牙道:“娄语,五年前你利用我,我只是学习你而已。”
  娄语沉默半晌,笑了笑:“别说得这么清清白白,如果你当时不出意外,你也是得利方。”她语气一转,“照片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发的,也不知道是谁拍的。我也很想帮你澄清,但很可惜,那位工作人员前阵子离职了,我也爱莫能助。”
  说完她就轻巧地挂了电话,并给姚子戚发了条暗含警告的微信。
  『对了,电话我录音了』
  这也是她发给姚子戚的最后一条微信,发完就直接拉黑。
  敲定《往事若无其事》的项目计划之后,前期的筹备就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起来了。周向明作为操盘者,亲自担当起了制片人,带着导演一起改剧。美术最先进组勘景,把剧本确定的需要的大景定下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往前滚动。
  不过这些都暂时和娄语无关,她只需要先安下心把目前的电视剧本拍完,还差一个月杀青,《往事》的本子改成什么样她都没再看一眼,那样会分神。
  直到临近杀青前两天,她才跟周向明要了新的剧本来看,剧本还没完全改完,但大致框架已经搭好了。
  原本是电影题材的量改网剧,需要扩充内容,但扩充太多也容易破坏故事的整体结构,好在网剧的体量也不像电视剧那样固定,可调整性很大,于是最后调整为较短体量的网剧,只是这样一调,相比国内普遍的网剧集数明显吃亏很多,却很符合国外流媒市场的发行。娄语一看到这个体量,心里判断周向明是认真地瞄准了国外市场。
  她静下心来重新看整个故事:中心依然是男女主人这条线。扩充的内容主要在于将各自分手之后的线梳理得更完整了,女人找了一个比她小很多的老公,完完全全是男人的反面。而男人也找了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女朋友,和她没有半点相像。
  他们都以为绝对不会再爱对方那种类型的人了。
  各自的人生也没有交集,直到那晚蒙面派对的十二点,男人的灵魂突然被塞进了他们相爱时候的样子。
  男人在这里只认得她,也只爱她。可女人说你自己想办法吧。
  她明明已经走出派对,最后站在街头给老公发消息,说派对会到很晚,今天晚上就不用等我了。
  脚步转向,她咬咬牙重新来到男人面前,对他说我会帮你看看有什么办法回去。但是我只能帮你这一个晚上,到了天亮,我就会回家。
  两人的故事便在这一夜展开,回忆与现实轮番交织。
  但他们也只拥有这一夜,像刑犯清楚天一亮警察就会赶到,这一晚是他们的情感最后无用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