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葭笑了:“你说的是左边吧?”
她又摸了几下头发,只见林宇萧伸手过来,帮她把最明显的那根枯草摘下来。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谢谢,便见容谢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他们身边,并且连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一拳殴在林宇萧的胸口。
林宇萧猛得退后两步,没站稳便坐倒在地面。而容谢又欺进一步,似乎还想动手。
柳葭吃了一惊,忙不迭地扯住容谢的手臂:“你要干什么?”他微微沉着脸,想要拨开她的手,柳葭又连忙紧紧地抓住他。
刘芸见情势不对劲,立刻走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容谢你也是的,吃醋不是你这么吃的,这酸味我老远就闻到了。”她朝柳葭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容谢带离这个地方,又去扶林宇萧:“小林伤成这个样子,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
黎昕和周绮云也过来劝架:“对啊,你别往心里去,他们也没什么啊。”
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吧?柳葭都是一头雾水,容谢也不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怎么刚才冲动成这样?
她手上的力大了,便听容谢轻轻地嘶了一声,他皱着眉抱怨:“我本来手臂肌肉就有点拉伤了,你还这么粗暴。”
柳葭忙松手:“你刚才怎么不说?”
他之前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把她拉住,那种撕扯的力量很容易弄伤肌肉,可他之前都没表现出来,甚至还有那个力气去揍林宇萧,由不得她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容谢看着她,很是无辜:“之前觉得过一会儿会好,就没说。”
柳葭跟他走到角落里,帮他挑出瓶云南白药:“先喷点喷雾吧。”
他慢腾腾地解扣子,那扣子似乎也一起跟他过不去似的,解的时候变得有千钧之重,解了半天那一排扣子才开了三颗。
柳葭看不下去了:“我来吧。”
她帮他解开衬衫前襟的扣子,按住他的肩胛上:“是这里吗?”她喷上药水,一边帮他按摩,一边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在怀疑谁?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
容谢还是特无辜:“没有,我吃醋而已。”
“你会吃醋?”柳葭不信任地看着他,坚决不错过他的每一分细微表情,可惜找不到他的破绽,便改成在言语上捧他,“你这么大度的人,还会吃这种没有影子的醋?我可不信。”
“大度的男人吃起醋来才可怕,要毁天灭地,你该小心了。”
柳葭冷哼一声,松开手侧过身坐在他身边:“你不说也罢了,何必扯扯这种谎话?”
容谢笑了笑:“好了,我是真的吃醋——不是很多,但多少还是有一些。我知道你才是最大度的人,不会怪我。”
跟他这样胡扯下去,她的更年期估计会提早来到。柳葭瞟了他一眼:“是吗,就算我是最大度的人,现在也大度不起来了。”
容谢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好慢吞吞地穿衣服,一边穿,还一边做出痛苦又强行忍住的模样来。柳葭看了他几眼,终于忍耐不了,直接凑过去帮他把扣子全部扣得整整齐齐。
容谢道:“这件衬衫是不对称设计的,最上面的扣子是不需要——”他这一句话终于在她冷冰冰的、带点威胁意味的眼神里咽了下去。
她居然故意跟他冷战了。
虽然他有意要引她说话,该回答的她也会一板一眼地回答,但剩下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他碰足了软钉子,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便不再尝试了。
柳葭本来以为用这种办法总能让他低头,结果反而弄巧成拙,她也下不来台,只能这么硬撑下去。
夜幕很快降临,他们安排好守夜的次序,可以休息的人便拉开睡袋钻了进去。
第一班值夜的是刘芸和周绮云,她们坐在火堆边上,偶尔闲聊几句,声音很低,柳葭刚好睡在下风的地方,还会偶尔捕捉到其中的一字一句。周绮云还没有从尹昌的突然暴死中解脱出来,情绪低落,到了夜晚更是如此。
本来这是一次美好的旅行,可是最后却成了恨不得抹去的一段噩梦。
柳葭跟容谢是值第二班,她直接就睡过了头。而别人居然都没有去叫她,大概是觉得她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惊险,不忍心叫醒她。
她睁开眼,正看见头顶夜空如洗,繁星清晰,这是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永远无法看见的景象。她从睡袋中钻出来,朝容谢走去。他手上还打着手电,低着头正出神地看什么。直到她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拿起手上的微型高亮手电晃过去。
柳葭忙用手遮住那明晃晃的亮光,用气声道:“你在看什么?”
容谢见是她,便随手把手电光调低了一档,柔声道:“你要是累的话,就不要勉强,我一个人也够。”
柳葭坐到他身边,她的手臂接触到他的手臂,能感觉到衣物之下温热的肢体。她仰起头看着远处,轻声道:“不跟你冷战了,反正你也一点都不在乎。”
容谢笑着搂住她,在她耳边道:“谁说我不在乎?”他亲昵地用鼻尖磨蹭着她的耳廓:“我很在乎,超过你的想象。”
柳葭自动过滤掉他这句话,视线落在他手上的东西上,那是她第一天上火车便看到的专业测绘地图。容谢见她看过来,便低声解释:“这是这一带的测绘图,比普通的旅游地图要精确不少。”他指了指断崖的截面:“这就是你差点发生意外的地方,我们现在走的是这条路,如果沿着这个路线继续走下去,大概还需要三天时间。”
“还要三天?”时间拖得越长,他们便越危险,三天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要是动作快,大后天的傍晚就能到镇上。”
“没有办法再快一点吗?”
“有是有……就是这条路,不过你看路上的山坡这么多,我怕还会有因为昨天的暴雨而滑坡的地方,这个时候应该求稳。”容谢停顿一下,又道,“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离我太远,我会把你安全带出去的——你相信我吗?”
柳葭转过头看着他,他眼眸清亮,面容柔和,看上去很值得信任的样子。她点了一下头:“我相信,相信你一定会把我带出去。”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清早,他们继续上路。出发之前,容谢走到林宇萧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昨天很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你不解气的话,尽管揍回来。”
林宇萧显然被他这种一会儿平和一会儿暴怒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只是道:“揍回来倒是不必,男人嘛,都这样。”他回过手,拍拍容谢的手臂:“我理解,很理解的哈。”
容谢道完歉,就背上整理好的登山包,示意柳葭跟着他。柳葭越来越看不透他,忍不住悄声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容谢笑道:“你说什么,就算什么了。”
柳葭实在看不下去他故弄玄虚,便直接揭穿他:“你不就是在怀疑林宇萧吗?你怀疑他之前受伤都只是障眼法,用来伪装行动不便的。所以你故意打了他一拳,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他肯定会有本能反应。”
容谢叹了口气:“你真是把我看透了。”
“那你的结论呢?”柳葭又道,“你觉得不可能是他,因为他连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尹昌跟你的身高体重都相仿,他不太可能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把有所警惕的尹昌推下山崖?”
容谢笑了笑:“你这么说,就是产生了最后结论了?”
那个时候,林宇萧负伤而回,人人都有了危机感,尹昌就算到客栈后面散步抽烟,必定也是警醒的,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那么能够让他失去防备的人,也只有周绮云。可是,柳葭摇摇头,又否定了这个看法,周绮云为秦卿报仇而杀死尹昌,这根本就是个悖论吧?
尹昌曾对林宇萧说过,秦卿最近找了富家公子,连他约都不愿意出来了。如果真的是知交,秦卿会和对方的正牌男友有暧昧?又有哪个女人会愿意为自己的情敌报仇?
所有的结论看似都有可能,但最后又会被轻易推翻。
柳葭坦白地摇头:“我……想不出来。”
容谢摸摸口袋,取出烟和打火机,点起了一支烟:“你往前走几步,别吸我的二手烟。”他的烟瘾在这个时候又犯了,这是他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习惯,这么多年也戒了好几次,每次紧张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找打火机。
柳葭看了他一眼:“你该不会又在故意转移话题吧?”
容谢失笑:“你是挺敏锐的,不过有时候就想太多,我就只是怕你抽我的二手烟。”
柳葭凝目瞧了他一会儿,抬手把他的烟拿在自己手中:“要不你别抽,否则我总是要吸到二手的,还不如我直接抽一手——咳咳咳!”她只轻轻地吸了一口,顿时呛到了,咳嗽声大作。
容谢忙拿过烟头,直接掐灭了,轻拍她的背部帮她顺气,忍不住笑:“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每次都会这么出人意料。”
——
这一日都是平静无澜。到了晚上夜宿的时候,周绮云拍拍胸口,笑道:“那个人是不是放弃了?今天就这么平安地度过了。”
她这句话玩笑的意味很重,不过大家也只能敷衍地笑一下。黎昕最是捧场,接话道:“我希望就这样一直到我们走到镇上,这就最好的。哎,小周,你是怎么想到要来这边旅行的?”
“是尹昌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本来也是兴趣不那么大的,他这么问了,我就答应了。”周绮云道,“免得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招惹别的女生。”
黎昕愣了一下:“是尹昌约你去的?”
“对啊,怎么了?”
“可是我在第一天上火车的时候,听见尹昌跟林宇萧抱怨说,是你一定要来的,他没办法只能陪着你。”
周绮云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当时林宇萧也听到的啊,是吧?”
林宇萧点了点头,肯定了黎昕的说法。
“这个,怎么可能啊?”周绮云一脸惊骇。
“你们是当面说的,还是用手机或者别的什么聊天工具交流的?”林宇萧原本话很少,听到这里也有点好奇了。
“手机短信上说的。”周绮云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几次开机键都没有任何反应,叹气道,“手机没电了,不然就可以给你们看短信了。”
林宇萧皱着眉:“可是我真的记得尹昌的确是对我说,是你坚持要来,他才陪你来的。”
“会不会就跟我收到秦卿用的那个论坛id发给我的资料一样,你的那些短信是那个幕后凶手假装尹昌发给你的?”刘芸提出了一个假设。
“可是我储存了他的号码,显示的就是这个名字。”
“那会不会是那个人拿到你的手机,然后把他的号码存在尹昌的名字底下,于是他发给你的信息署名都是尹昌?”
柳葭见他们谈论得这么火热,也加入进去:“我倒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性,那个人同时有你们两个人的号码,然后用自己的作为中转,利用你们其中一人的手机为载体,发到另一个人的手机上面。这样你们都以为是在跟对方聊短信,实际上每一条短信都会先经过第三者的手机?”
她有这个大胆想法还是因为莫潇在她的手机里面安装了微型窃听装备,除了可以听到她平时跟别人的谈话之外,她的电话和信息也全部被监控了。只不过想要把信息传输出去,始终需要通讯信号,现在没有信号,莫潇那边也没有办法了解到她跟容谢落到了现在的境地。
刘芸略作思考,便道:“我觉得你这个想法比我的更加合理。毕竟如果只是储存的号码改了,你们两个人见面一对质就对不上了。”而尹昌就算当着大家的面说是陪女朋友来的,周绮云可能也会觉得他是大男子主义给他保留一点面子。
周绮云看着柳葭,幽幽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其实很担心我们是不是真的能熬过去……”
“别丧气,就算那个人真的是高智商犯罪又如何?我们这里几个人,难道还顶不上他一个?”刘芸掸了掸手上的灰,语气轻松。
如果是天才的高智商犯罪,那样才真是麻烦了。
柳葭心道,这个世上毕竟是普通人占绝大多数,天才是极少有的,真正的天才也不会因为一些儿女私情来这样大费周章。
这只是个普通人中大胆又聪明的人,他在事先做好了一切准备,而他们却一无所知,才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
这回值第一班轮到柳葭跟容谢,大家都各自取出睡袋准备养足精神。
夜里有点起风,容谢用树枝把火堆拨旺了了些,然后拆掉他的手电筒,换上新电池。柳葭看见他带了整整一盒电池,便挪揄道:“你带这么多电池,也不怕负担太大?”
容谢换好电池,把手电的几档灯光都调整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了,便回答道:“野外可没有电源让你充电,就算很重,也得带足量的电池。gps定位器就要用电池。”
山里入了夜气温就变得有点低。柳葭穿得单薄,便开始觉得身上发凉,又往他身边靠了靠。容谢很快便觉察到,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柳葭犹豫了下,还是把外套还给他:“你抱着我不就好了,不要连累你着凉了。”
容谢把她搂在怀里,笑着道:“那种酸枣真是神奇,能让正经的人变奔放,要不要再来一颗?”
柳葭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什么酸枣?我才不要——”容谢却抓住她的手腕,将酸枣塞进她的嘴里:“总归你得吃点什么吧,不肯吃饼干那就吃这个好了。”
柳葭挣扎半天无法,只得道:“我吃压缩饼干,我吃,这还不行吗?”她从容谢手中接过那半包压缩饼干,干巴巴地啃了两口,又顾自出神,一看就是又在想自己的心事了。
容谢叹息道:“你就是心事太重,该做什么就去做,别东想西想。”
柳葭回眸凝视着他,缓缓问:“你的意思是,我做什么都可以吗?如果是不好的事呢?”
“不好的事?有多不好?”
“如果说——”柳葭顿了顿,忽道,“你的睫毛好长,又细又密就像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