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为后(重生)》/晋江文学城正版。
姬肄听过容晞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娇柔,就如莺鸟啼鸣般悦耳动听, 他现下很想让她用这副细软的嗓子同他说话, 向他求饶。
容晞却将脸别过了一侧,她一脸愠容,因着药性的缘故, 娇美的脸蛋熟如春桃, 透着层薄薄的粉色。
她清醒后观了观天色,据她被胁持到这处后,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跟她去丝造局的三名侍从轻功虽然不及姬肄的人, 却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姬肄他是逃不出这汴京城的, 二人所在的地方也是在离皇城不远的馆驿中, 那些侍从想必已然分头行动, 并将此事告诉了慕淮。
慕淮早晚都能寻到她, 姬肄是清楚这点的。
他实则并不怕这事会败露,反倒是想让此事败露,姬肄做此举, 一为折辱她身, 二为让慕淮厌弃她。
使出这种下作手段报复她, 当真是比让她死还要难受。
容晞努力让自己冷静, 亦靠毅力抵挡着药性。
姬肄正盯视着她, 他的脖子上还存着一小寸的箭疤, 若她几年前将他杀死后再抛尸于崖底, 或许今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世子。”
有一道粗旷的男声在客房外唤了姬肄。
姬肄听罢,阴脸走出了客房。
容晞的身上绵软无力,轻易动弹不得, 好在她的发髻上有一个珠钗, 容晞趁姬肄在外与手下谈话时,悄悄将那把珠钗从发上摘下,决意攒足气力,待姬肄靠近她时,便用这珠钗刺向姬肄。
这番,她一定要狠狠地刺向姬肄的动脉,将他杀死。
容晞知道,就算她将姬肄杀了,姬肄的手下也不会放过她,她到时还是死路一条。
再者,她既是被一帮歹人劫持,还被下了药,也不知慕淮会不会在意此事,是否还能再容她为他的妻子。
姬肄已然折返,容晞将那珠钗藏隐于泛汗的手心。
他这番归来时,眉目微拧。
姬肄刚要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容晞却对他的触碰厌恶至极,她用尽全力的啐了姬肄一口。
姬肄遭受唾面之辱后,面色顿阴。
他实在是没想到,容晞这样一个绝色的大美人,竟会做出如此粗鄙之事。
想起几年前,她对自己的做弄,姬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名怒火,扬手便狠箍了容晞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
姬肄冷声道:“告诉你,这还是我第一次打女人。”
男人的力气很大,容晞活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被男人打过,她头脑嗡地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脸颊。
想起从前的慕淮,纵是性子再暴戾,纵是她为了逃出宫帷,也曾故意激怒他过,慕淮也从未对她动过手,充其量只是言语上斥几句罢了。
容晞的眼眶里渐渐渗出了泪,却不是她想哭,而是姬肄打的这下实在是太疼了。
她不想在姬肄这种人的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也冷声且语带衅意地回道:“你姬肄也就这些能耐了,除了玩女人,你还会做些什么?”
“你……”
容晞的这句嘲讽,刺中了姬肄内心的痛处,亦像在他伤口上撒盐般,让他愤怒。
那年他来齐国,实则是为了避祸。
他同燕君姬蠡妃嫔的不伦关系被他得知后,燕君便对他动了杀心,虽然燕君在朝中的势力不及他父亲摄政王势大,但他毕竟身为君主,在朝中也自是有着自己的势力。
两方权衡后,萧太后便让他隐性埋名,南下齐国躲避燕君姬蠡对他的追杀,对外则宣称,摄政王世子大病在府修养。
他本就是萧太后和摄政王的私生子,燕君姬蠡亦总是嘲讽他,说他是个只会玩女人的纨绔世子,是大燕的蛀虫,白拿大燕子民的俸禄。
姬肄来到齐国后,对燕君的嘲讽一直怀恨在心,也总想向他证明些什么,这才潜入齐国军营,想要探得些许的齐国军机。
这番他来齐,是主动请缨。
一方面是为了报复容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燕君不想让自己的嫡子为质,他亦想为大燕做出些贡献。
为的,就是不想再让人嘲讽他,说他无用。
而容晞今日说的话,几乎同燕君嘲他的话一模一样。
姬肄俊美妖冶的脸渐变得狰狞,他冷笑一声,语气泛狠地骂道:“贱人,你马上就要成为齐国君主的弃妇和废后了,还是留着些口舌同慕淮说去罢!”
说罢,姬肄复要挥手,再箍容晞巴掌。
容晞这时亦攥紧了珠钗,想将其刺向姬肄。
只听“轰隆——”一声。
容晞和姬肄皆都停下了动作,姬肄挡在容晞身前,回身看去时,便见客房的红木格栅门竟是应声倒地。
随即,门外进来了数名高大的男子。
为首的便是一脸怒容的慕淮,他身侧站着的年轻男子姬肄也识得,是平南军侯尹诚。
姬肄心中一惊,耳畔也响起了馆驿粗食丫鬟的尖叫声。
“啊——死…死人了!!!”
摄政王派来齐国保护他的两名轻功高手,俱被残忍杀害。
姬肄的凤目倏然瞪大,他还未反应过来,慕淮已然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他的身前,他一把拽起了他的衣襟,猛地挥拳便砸向了姬肄的脸。
慕淮的力气比寻常武者要大上数倍,姬肄只觉得自己的颧骨都要被他这一拳打碎了。
姬肄自诩有些武艺,且要较之常人高上不少,可他若是赤手空拳地同慕淮单打独斗,是完全打不过慕淮的。
不论技巧,就单论力量上的压制,十个他都不是慕淮的对手。
慕淮眸色阴鸷,他也不讲什么招式,将姬肄撂倒在地后,便下死手攥拳狠狠地砸击着他那张可恶的脸。
——“你骂谁贱人?你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活腻歪了敢动老子女人?”
慕淮适才进内时,无意见看见了容晞娇美的脸蛋上,还存着这个姬肄的指印。
他知道姬肄这个恶心玩意还动手打了他的晞儿,那样一张娇怯美丽的脸,这个姬肄竟也下得去狠手去打。
思及此,慕淮眸色愈狠,下手的力道也愈发重了。
慕淮根本不给姬肄回话的机会,他已然不管不顾,要将他往死里打。
姬肄不想死在慕淮的拳下,待慕淮松开他,要查看容晞的状况时,他喉间涌出了大股的鲜血,浸染了他的身前的衣物。
姬肄语气艰涩,躺在地上质问慕淮,道:“…慕淮…若你杀了我,不怕我…父亲和燕君报复吗?”
这话却如让火势愈大的风,顿让慕淮心中的气焰更胜。
“你父亲和燕君算老几?姬蠡那个懦弱的蠢货之所以将你送到齐国来,就是怕朕会率兵打你们燕国。”
慕淮性情强势,掌控欲强,平生最厌恶受人威胁。
姬肄已然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断不能再容忍这个恶心玩意再在世间存活。
慕淮再不给姬肄任何还话的机会,再度用拳击向了姬肄已然变得血肉模糊的脸,十几下后,姬肄原本俊美妖冶的脸竟是被他砸凹了。
血渗了一地,姬肄已然死透了。
慕淮仍觉难泄心头之恨,仍在一拳又一拳的砸着。
直到容晞虚弱地唤道:“…陛下…陛下…救救我。”
慕淮方才收手,他修长且指骨分明的双手已然沾满了姬肄的鲜血,尹诚了解慕淮,知道依他的性情,定是要亲自将这姬肄打死的,便在入室前就唤了馆驿的小厮备好了清水,亦提前同馆驿主人打点好,让他将其余客人都清退。
现下,馆驿中并无其余客人。
待慕淮用清水净手后,尹诚亦是一脸嫌恶的看了一眼姬肄的死尸。
若慕淮今日忍了这事,他也会瞧不起他。
慕淮走向容晞时,方才发现她的神色不大对劲,脸也是异样的红。
他将虚弱娇小的女人横抱在怀后,方才意识到,这个姬肄竟还给容晞下了药!
尹诚亦并未觉出容晞的异样,只看着姬肄死相凄惨的尸体,问道:“陛下要怎样处置燕国世子的尸体?”
慕淮冷笑一声,嗓音透着森然的寒意,道:“将他五马分尸后,再将他那副妖邪的皮给剥下来,一并寄回燕国去。脑袋和皮给他父亲摄政王,四肢留给萧太后,躯干便留给他燕君姬蠡。”
容晞听罢这话,不禁在慕淮的怀中打了个寒噤。
尹诚的神色却是淡然至极,恭敬地回道:“臣遵旨。”
其实尹诚一早便觉得,依齐国现在的实力,打燕国是没有多大问题的,胜算较大。之前慕淮答应收下燕世子为质时,尹诚还觉得这事并没有必要。
许是因为过于爱重他的皇后,亦有了两个孩子的缘故,尹诚觉得慕淮近年行事是愈发谨慎,他变得不敢轻易犯险,都有些不像他了。
慕淮将容晞抱离了这间客房后,馆驿主人隐隐猜出了他的身份,便将最好的客房腾给了二人。
待容晞终被他小心地放在床上后,理智濒临瓦解。
她嘤泣出声,身上虽然难受,可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同慕淮解释。
“夫君…他…他真的什么都没对臣妾做,只是打了臣妾而已…除了脸…他没有碰过别处。”
慕淮眼带疼惜,亦将微粝的手抚上了她受伤的那侧面颊,毫不犹豫地便道:“朕信晞儿。是朕疏忽大意,没有护好晞儿……”
容晞被他抱在身上后,眼泪愈发汹涌。
她在男人深邃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怀疑,只能看出对她的疼惜,竟还有一丝愧疚。
慕淮只在意她有没有受到过伤害,而旁的男子若碰到这种事,定会心生怀疑。
可慕淮没有。
慕淮是全然信任她的。
而她跟了慕淮这么多年,若遇到这种事,最先的想法肯定是怀疑。
容晞心中的惭愧让她无地自容,她哭得不能自已。
慕淮吻去了她眼角的泪,他以为是容晞在恐惧着药性,便温声哄道:“晞儿别怕,朕陪着你,你别怕……”
“嗯……”
慕淮将她散碎的发拨至了耳后,他眸色深重,动作却是极其小心克制地,帮她解着药性。
窗牖被秋风吹开,距离汴京宵禁还有一个时辰,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容晞的耳畔隐约能听见窗外小贩的吆喝声,和伶人咿咿呀呀唱曲的曼音,这药性让她的感官放大了数倍,她靠在慕淮的肩头,亦能清楚听闻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频临灭顶之际,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窗外不远处好像也绽燃了绚烂的烟火,馆驿外的人群更加热闹了。容晞心中异常紧张,亦绷紧了身子,她觉自己要承受不住了。
——“晞儿。”
慕淮这时唤住了她,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且富有磁性,此时还带着稍许的哑。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似是被烫了一下。
容晞无法说话,只双颊绯粉,眼神懵然地看着他。
慕淮的眼神温和又宠溺,亦倾身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唇角。
“我爱你。”
*
汴京已然过了宵禁的时辰,街道上的更夫正在打梆敲锣,高声呵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容晞沉沉睡下后,慕淮替她拢好了衾被,坐在榻边缄默地又看了会她的睡颜,方才走出了客房。
皓月高悬,四周阒然无声,惟有秋日枯叶随着风沙打旋儿的沙沙之音。
尹诚正坐在馆驿外的石阶上,见慕淮坐到了他的身侧,便将身侧的酒递予了他一坛。
慕淮接过后,尹诚问道:“安抚好了?”
尹诚并不知容晞是被下药了,只当这一个时辰,慕淮全然是在单纯地安抚着他心爱的女人。
“嗯。”
慕淮淡淡回了他一字后,便饮下了尹诚递予他的醇酒。
辛辣的酒水穿过喉咙后,慕淮问道:“你可觉,朕今日这事做的莽撞?”
尹诚淡哂,摇首回道:“臣并不觉得。”
慕淮今日之举,代表着要同燕国撕破脸皮,亦代表着两国在不久之后,将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
——“臣是武将,若不在疆场为陛下厮杀,岂不是白拿百姓俸禄?”
慕淮墨眸深邃,定定地看着尹诚年轻英俊的侧脸。
他对伐燕一事谨慎,是因为前世的惨痛记忆,尹诚便是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的,他不愿重蹈以前的覆辙。
见慕淮缄默不语,尹诚复问:“我大齐有近百万的兵士,他们俱都效忠陛下,都愿为陛下战死疆场。臣知陛下决非是守成之主,定要立开疆武功之德。臣也一直钦佩陛下这点,亦不愿陛下改变。”
——“所以陛下,您不要有任何的犹豫。”
“臣身为武将,自是不愿缠绵病榻而亡,臣死也要战死在疆场上,方才不枉此生。”
尹诚的这番话,消褪了慕淮的疑虑和心中对前世那场战争存的阴影。
慕淮持着酒坛,将其撞了下尹诚的。
夜间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顿时响起了酒坛相撞的泠泠之音。
尹诚无奈失笑。
他知慕淮寡言,且一向不善表达自己的情感。
不过皎洁的月色下,他身侧年轻帝王那张清俊的面孔却带着笃然,尹诚便知,他已然下定了决心,要与燕国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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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章六年,初春。
齐燕交恶已久,两国交战在即。
后日,慕淮便要御驾亲征,同尹诚率兵伐齐。
这番,慕淮不再应允容晞随他同去军营。
容晞也知伐燕要比伐邺难上许多,慕淮应是也怕自己会失败,这才不肯带她同去。
她上次去军营,妄自做出决策,击杀姬肄,反倒给慕淮添了麻烦。
这次,她便好好地待着宫里,同两个孩子等着他一同回来。
上次那事已然过去了数月,容晞仍记得他在馆驿同她说的那句话,她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可后来又觉得,自己应是没有听错。
可不管他对自己说没说过这句话,容晞都想在他出征前,也将这句话对他说出来。
可容晞却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她总觉得若是贸然将这句话说出口,她和慕淮都会很尴尬。
慕淮心思深沉,同她说这句话时,时机寻得正好。
待他说完后,她便晕厥了过去,两方都不会尴尬。
这般纠结着,她竟是将这件事都拖到了慕淮快出征的这日。
最近容晞身上总是容易困乏疲惫,今日到了乾元殿后,本想趁着为慕淮磨墨时,便将这句话同他说出来。
慕淮批折子时,见她困倦,便命她去寝殿里睡上一会儿。
容晞无奈,只得模样温驯地点了点头。
这话若是打着哈欠说,便更让两方尴尬了。
容晞躺在宽敞华贵的龙床上,闻着殿内熟悉且令人熟悉的龙涎香,待阖上双目后,便渐渐进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
梦中,她在同浣娘在洪都逃难的路上,并没有被慕淮和尹诚救下,反倒是被那几个悍匪残杀致死,孩子也自是没能留住。
容晞的心脏顿如擂鼓般狂跳。
却见梦中,她的尸身被慕淮寻到后,那男人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悲痛。
慕淮抱着她冰冷的尸身在棺材里躺了一夜,亦语气温和地同她说了好多话。
梦里那个一贯强势霸道的男人,好像还落了几滴泪。
容晞跟了慕淮这么久,还从未见他哭过。
次日,慕淮推开门扉后,原本乌黑的墨发竟在一夜间生出了许多的华发。
容晞囿于梦境,她不能说话,亦不能动。
她只能被迫看着一幕又一幕令她心痛的画面。
容晞想劝梦里的慕淮好好用膳,好好睡觉。
可那个男人却听不见,他终日虚耗着自己的身体,每夜都将自己沉浸在繁冗的政务上。
梦里的他性情比从前做四皇子时还要更孤僻暴戾,虽穿着华贵的帝王冠冕,却真真可谓是个可悲的孤家寡人。
他身侧,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容晞亦看见了,他夜晚被梦魇惊醒,眼眶泛红地唤着她的名字,责她心狠,责她不肯在他梦里再多待久些。
她还看见了,梦里的慕淮终身未娶,在临死之前,下旨命侍中程颂封她为后,要同她合葬在一处。
容晞挣扎着想要从那可怕的梦里逃出来,这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实,她总觉得梦里的一切都真实的发生过。
“芝衍…芝衍……”
容晞语带泣音地唤着慕淮的表字,泪水已然在面上四溢。
——“梦魇了?别怕,朕在。”
感受到男人微凉的唇停驻在了她的额侧,她亦被慕淮抱在了身上,此时此刻,他正用大手安抚性地抚着她的发顶。
容晞终于梦醒,却哭得更厉害了。
她悄悄将指甲嵌入了掌心,待觉出真实的痛感后,容晞方才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芝衍…芝衍……”
容晞复又软声唤他。
“嗯?”
慕淮知道自己出征在即,这女人比以往娇弱好哭些,再正常不过了。
容晞咬了咬唇,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管时机成不成熟,她都要向他说出这句话。
尴尬,就尴尬罢。
“芝衍…芝衍…我……”
慕淮这时用双手将她娇美泛泪的小脸捧腹,他深邃的眼稍带着疼惜,正想着再说些话让女人放宽心绪。
——“我…我爱你。”
慕淮一怔,面前美人儿的耳珠已然如滴血般地红。
话落,容晞羞赧至极,复又将娇小的身子蜷回了衾被中。
反正她终于将这话说出口了,至于慕淮怎么想,她便不管了。
慕淮反应过来后,唇畔渐渐冉起了笑意,复又将手探入华衾,一把将害羞的小美人儿拽进了怀里。
他低声命道:“适才朕未听清,你再说一遍。”
容晞红着脸,声如蚊讷地拒绝道:“没…没听清就算了。”
慕淮知她容晞害羞,不欲再多强迫她说出这句,只将薄唇覆于她的耳侧,一字一顿地道:“我也爱你。”
容晞软耳一痒,心中虽然如被蜜淋,却又想起了适才的梦境。
清醒过来后,她愈发觉得慕淮似是对许多事都未卜先知。
比如他知道她和浣娘去了洪都,亦提前预料到了太章三年的那场旱情。
对了。
容晞隐约记得,那年她因吃醋搬殿,同慕淮闹矛盾时,那男人好像说了一句。
“孤活了三十多年,都只有你一个祸水。”
三十多年?
那时候的慕淮不是只有二十二岁吗?
容晞心中愈发觉得,适才的梦应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慕淮,他好像是重回一世的人。
——“夫君…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
容晞小声问他。
慕淮道:“何事?”
“你…你是不是重生之人。”
话落,慕淮缄默了片刻。
半晌,方睇着美人儿诧异的眼,嗓音低沉地回道:“嗯。”
也没什么好瞒着这个女人的,不同她讲这事,是怕她胆小,会被吓到。
容晞哇地一声,复又痛哭出声。
她语带嗫嚅地问:“那…那些梦都是真的了?”
慕淮见她果然被吓哭了,略有些无措地拍着她的背,不解地问:“什么梦?”
容晞便抽抽噎噎地将适才的梦境都同男人讲了一遍。
待她讲完后,慕淮也有些难以置信。
他语气却是淡淡地回道:“差不离罢,朕的前世,大致就是如此。”
容晞看着男人淡然且英俊的脸,面上却泛起了愠色,细声问道:“那你…你为何不好好照顾自己…你身体原本是康健的,为何要那么糟践自己?”
——“因为前世,没有你在朕身侧。”
“那你也不能……”
慕淮安抚性地吻了吻女人的柔顺的长发,温淡地嗓音带着郑重,道:“这一世不会了,这一世朕为了晞儿,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容晞被男人熟悉的体温渐渐缠裹,听着他温柔的劝哄,终于心中安沉地阖上了双目。
她喃声回道:“嗯…我也会照顾好芝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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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史书载:
承章六年盛春。
鹘国大君拓跋虞时年为可汗世子,正逢齐武帝慕淮率军伐燕,虞助武帝伐燕,亦分燕国城池十余座。
武帝问鼎中原,亦与西疆鹘国世代交好,二国至此再无战事争端。
这年慕淮返汴的路上,尹诚还同他提起,鹘国的战士确实要比中原战士更有蛮武。
齐国这番得胜,很大缘由是因为鹘国那十万藤甲兵的支援。
慕淮淡淡颔首,拓跋虞帮他,也是因为他和鹘国的大君早就盯上了燕国和鹘国接壤之处的那几座城池。
两人多年前曾不睦过,甚至还曾想杀死对方,如今却能和平地坐在一处,饮酒叙谈。
拓跋虞也已成长为俊美高大的草原战士。
真是物是人非。
慕淮在帐中,还问了拓跋虞,道:“你和慕娆怎么样?她曾往王府寄过信,说是要回齐归宁。”
拓跋虞对此毫不知情,他不知慕娆何时往齐国寄了要归宁的信,以往她同齐国互送的书信都会提前被人查验过。
归宁?她可不只想归宁。
拓跋虞语气幽幽地回道:“我可没许她归宁。”
慕淮听罢,锋眉单挑。
他本以为拓跋虞成熟了不少,可现下这么一看,他身量虽然高了,内里还是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慕淮语气颇重,威胁道:“若大齐郡主在你鹘国受了委屈,朕可是随时都会将她接回来的。”
拓跋虞亦面色不豫地回道:“放心,她不会受委屈的。”
*
慕淮率兵归返汴京的那日,天朗气清。
雍熙宫内,华贵葳蕤的花树泛着馥郁的香气。
慕珏和慕琛已然站在宣华门处,静静地等着慕淮的归来。
太子慕珏这时七岁,颍亲王慕琛这时五岁。
慕淮走进宫门后,便看见两个儿子正并肩站着,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
慕珏比一般的小孩要沉稳不少,见到慕淮后,只恭敬地对他施了一礼。
而慕琛却还是小孩心性,竟是迈着小短腿急匆匆地奔向了他,噙着小奶音,语带哭腔地道:“父皇…你终于回来了。”
慕淮对慕琛的突然亲近颇感惊讶。
因为慕琛这孩子平日寡言,也不如慕珏小时候似的,喜欢同她娘亲近,他自是也更不同他亲近。
慕淮和容晞都发现了慕琛的怪异之处,他只喜欢绘画和拆卸东西,而他年纪小小,画艺却比好多汴京闻名的画师高超不少。慕琛才四岁,便只用了一月的功夫,将雍熙内的宫殿和建筑都画了一遍,且画艺和构图精湛到,连宫廷画师都啧啧称奇。
可他好像对父母和兄长没什么感情,似是在这方面有缺失一样。
慕淮对慕琛没什么大的期许,他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就算他与别的孩子有不同之处,也就无所谓了。
可如今看来,是他和容晞多想了。
慕琛还是很在意他这个父亲的,有可能只是因为年纪小,才不懂表达对父母的孺慕之情。
慕淮用大手摸了摸慕琛的小脑袋,却见周遭并没有他想见的小皇后,便问慕珏:“你母后呢,她怎么没来迎朕?”
慕珏回道:“母后…母后她在椒房宫中睡下了。”
——“睡下了?”
现下是在晌午,按说容晞这个女人异常黏人,定是要到宫门口迎接他的。
如今她不来,应是身子出岔子了。
慕淮复又关切地问:“你母后身子可有何恙?”
说罢,便急切地迈步要往椒房宫走。
慕珏接下来的话,却让慕淮放宽了心绪。
他面上也渐渐显露了笑意。
“父皇,母后没患病,只是又有身孕了。”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