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站起来,将床榻让给了赵蘅玉,自己却是孤孤单单坐在了桌边。
赵珣说道:“阿姐睡吧,我吹灯。”
赵蘅玉本不想睡,可赵珣已经将灯给吹熄了,黑灯瞎火的,赵蘅玉坐了片刻,还是躺了下来。
她这一天倒是累得发狠了。
赵蘅玉闭上眼睛,她只想眯一会儿,没想到却是真的睡着了。
冬日里,她时常觉得冷,今夜她却感到热烘烘暖洋洋的。
她只想沉沉睡去,可是脸上唇上还有颈上总有痒痒的触觉。
赵蘅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她重新合上眼睛,而后她又猛地睁开。
她的腰上紧紧锢着一双手臂。
她心惊胆战低头望去,看见赵珣正抱着她睡得正熟。
赵蘅玉忙去推他:“起、起来。”
赵珣似乎终于被她推搡醒了,他揉了揉眼:“阿姐。”
赵蘅玉低声呵斥:“你在做什么,起来。”
赵珣看了看他此刻和赵蘅玉的姿势,他说道:“我见阿姐睡熟了,被子却掉了下来,想要为阿姐盖被子。”
赵蘅玉说道:“盖着盖着,你就上来了?”
赵珣声音隐约有些委屈:“干坐着到了半夜,着实有些冷,我只想歪一歪,没想到却睡着了,阿姐莫怪。”
赵蘅玉暗叹一口气,她和失忆的赵珣何必置气呢。
她抬眼,原以为在黑夜之中是看不到赵珣的,可泠泠的月光从窗缝中漏了进来,赵蘅玉看到了赵珣低垂的眼。
他低着头,分外认真看着她。
赵蘅玉撞进了他的眼睛在中,她忍不住心口一跳,她想是因为她暗暗观察赵珣时被他被抓包了。
赵蘅玉说道:“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你姐夫应当睡熟了,你可以离开了。”
赵珣松开了手,赵蘅玉感到腰上禁锢的感觉终于消散。
然而,秒忽瞬间,赵珣又揽紧了她的腰。
赵蘅玉睁大了眼,她问道:“你做什么?”
“阿姐,”赵珣的声音缓慢迟疑地响起,似乎带着迷惘,他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分外熟悉。”
赵珣抵近了赵蘅玉,他声音喑哑,他问道:“我和阿姐从前……经常如此么?”
赵蘅玉气急败坏道:“胡说什么?出去!”
赵珣却一动不动。
赵蘅玉心中慌乱,她推了一把赵珣,自己挣脱他的手臂坐了起来。
她低头,却看见赵珣皱了皱脸,他捂住了肩膀。
赵蘅玉一惊,问道:“伤口怎么了?”
赵珣说道:“并非是我不起身,实在是因为方才压住了伤口。”
赵珣慢慢地坐起了身,他站了起来,说道:“是阿珣今夜莽撞了,阿姐勿怪。”
他走出了屋。
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赵蘅玉看见赵珣合上了门,他的脸从门缝中渐渐不见。
赵蘅玉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大恶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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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一声尖叫打破了桑子村的宁静。
赵蘅玉走出了门,看见王大伯母站在那里惊吓不已,她指着地上的一滩血:“出、出人命了?”
王则闻言冲了出来:“什么人命?”
赵珣则是跟在他身后,懒洋洋地走了出来,他一瞥地上的血迹,说道:“昨夜侯府的人预备来害我阿姐,我和他们打了一架。”
王大伯母盯着地上的血,问道:“这是?”
赵珣按住了肩,说道:“我的肩上受了一刀。”
王大伯母瞬间表情松快起来:“万幸,万幸没有得罪侯府的人。”
赵珣淡淡瞥了王大伯母一眼。
王大伯母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又是一喜,她说道:“原以为五公子淡了心思,没想到他还是念着你,玉娘,你就别犟了。”
王大伯母陡然感到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投来,她左右一望,却是赵珣在望着她,王大伯母垮下了脸:“看什么看,有那打架的闲工夫再去河边掉两条鱼去。”
觉察到赵蘅玉看了过来,赵珣心中冷意顿散,他听从了王大伯母的吩咐,取了钓竿和桶子走了出去。
王大伯母又看向了王则:“还有你,去将帐算了去。”
王则讪讪往前屋走了去。
王大伯母转身看赵蘅玉:“你来厨房帮忙,今日你大伯父和大哥二哥要回,你一家人可不能白吃饭。”
赵珣借口钓鱼之事,又来到河边。
他没等片刻,叶九郎就现了身。
叶九郎拱手道:“陛下,那淮南王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臣打听到,淮南王世子会在七日后离京。”
赵珣眯了眯眼睛。
七日后啊。
赵珣缓慢说道:“朕知道了,七日……朕就在这桑子村再留七日。”
叶九郎将宫里宫外的消息一一禀告了赵珣,便欠身要退去。
离开前,叶九郎说道:“陛下万金之躯,怎能生受腥污?臣已经命人将鱼送回到了王家,陛下放心,会避开旁人。”
赵珣皱了皱眉,欲要说些什么,叶九郎已经欠身退下了。
赵珣回到王家,见到后院里放着两大桶的活鱼,个个活蹦乱跳,又肥又大。
赵珣沉默片刻。
赵蘅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低眼望了一眼,说道:“你进来的时候空着手,还以为你今日一无所获。”
赵珣说道:“因浑身鱼腥,我将鱼提了回来,又出去河边洗了手。”
赵蘅玉说道:“你受了伤,你两大桶鱼提回来着实辛苦。”
赵珣心中暗骂叶九郎,他面上笑着,说道:“是小伤,阿姐不必担忧。”
赵蘅玉认真看了赵珣一眼,转身走进了屋里。
赵珣看着两大桶的活鱼,又骂了叶九郎一回。
傍晚,王家大伯父和大哥二哥回了家。
王大伯父忙着庄子里的事,大哥和二哥在侯府当差,平日里不常回来,今日倒是凑了个巧,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了个晚饭。
为了面子上过得去,王大伯母叫上了王则一大家子过来。
一道烤鹿肉香气四溢,清蒸鲈鱼味道鲜美,加上七七八八的菜,摆了满满一大桌。
乡下人没什么讲究,只按照主次一大家人围着桌子坐了。
王家大伯父提起筷子,看了赵蘅玉一眼,他转脸问王大伯母:“这是则哥儿家媳妇?”
王大伯母说:“是他媳妇,是个喜庆孩子,连侯府上下都喜欢她。”
此言一出,王则这边坐着的三人脸色顿变,他们当然知道王大伯母是什么意思,哪里是说侯府喜欢她,明明是说叶五那个色鬼看中了她。
王家大伯父不知是听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没有搭理这个话茬,他又看到了赵珣,问道:“这个是?”
王大伯母一脸不快看了赵珣一眼,说:“这是王则媳妇的弟弟。”
王大伯母给夫君夹了几筷子菜,说道:“我琢磨着,老大老二回侯府的时候,也顺便将王则媳妇带过去,免得在家里几次三番节外生枝。”
王大伯母看向了赵蘅玉,笑着说道:“王则媳妇,你年轻不懂事,女子改嫁算不得什么事,那都是虚名,抓在手里的银子票子,那才是实的,大伯母怎么会害你?”
她偏头看向面色发白的王则:“就是你,则哥儿,也别丧气,来日你媳妇发达了,也要感激你的。”
王大伯母招呼着:“吃吃吃,吃完就别磨蹭了,一同上了马车走吧,老大老二,路上好好看着王则媳妇……”
她话没说完,猛然看见赵珣用力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王大伯母不知为何,被他的冷飕飕的眼神吓到筷子落地,她回神来,呵斥道:“你个小辈做什么?反了天呐!”
赵珣站了起来,王大伯母要费力仰头才看清楚他的脸。
赵珣说道:“我的阿姐,我要带走,不劳各位费心。”
王大伯母嚷嚷:“你胡说什么?她嫁到了我们王家,就是我们王家人!”
赵珣冷冷地看向了王则,似笑非笑:“是吗?王家可拿得出来婚书?”
王大伯母气急:“王则!拿出来给这小子看看!”
王则吞吞吐吐道:“的确、的确没有婚书,季姑娘未曾嫁给我。”
王大伯母一愣,她想到了季獬儿,说道:“孩子都生了,如何不是我王家人,话撂这儿了,你走,若是想要带走我王家的子孙,我们可是要高官的。”
赵珣看着王则:“王公子,獬儿是你的骨肉?”
王则也站了起来,走到王大伯母的对面,他说:“獬儿并非我的骨肉。”
赵珣冷笑道:“王大伯母,如今事情都清楚了,你凭什么拦我姐弟二人?”
赵珣握住了赵蘅玉的手腕,他说道:“阿姐,我们走。”
他用了一分力气去拽赵蘅玉,但赵蘅玉依旧坐着没有动。
赵珣低头不解:“阿姐?”
赵蘅玉抬头望着他:“阿珣,今夜你陡然变了样子,都不像你了。”
赵珣一怔,他扯出微笑:“阿姐,我如何不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