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盛应桓好像有些不一样。
小高一来上班后就发现了,他在盛应桓垂着眼准备咖啡时,走到他身边,「盛哥你还好吧?身体不舒服吗?」
「嗯?」盛应桓看他一眼,莫名其妙,「没事。」
「那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话特别少?」小高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不对,你平时话也不多,但今天我就是觉得你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有问题可以跟我说,我替你想想办法。」
「有问题问你,」盛应桓扯着嘴角一边拉花一边说笑道,「我不如去问猪。」
「盛哥!」小高喊了一声,「伤心了!」
「去做你的事。」盛应桓显然不想说这些,放下杯子摆了摆手,「三桌的单做完了没?」
「马上。」小高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跟他换了个位置,站到咖啡机前面,看起来心情不错。
盛应桓听到他在哼歌的声音,稀奇的瞥了他一眼,「路上捡到钱了?」
「没有,才不是。」小高笑笑,「是我早上去看房子,找到一间还不错的,租金很便宜,离我们这又很近。」小高现在住的房子是他大学的时候租的,离because有一段距离,每天上班都要提前一个小时出门,如果搬到这里会很方便很多。
「要搬家?」
「对啊,我等一下下班要再去看一次,人家不是都说看房子要早晚各看一遍吗?」
「那你今天早点走。」
「嗯好……啊?」小高一愣,转过头看着盛应桓眨了眨他那双大眼睛,「盛哥我有听错吗?你刚才的意思是放我早点下班吗?」
盛应桓将准备好的饮料放到托盘上,「不要?那随你。」
「没有,没有!我才没有不要!」小高一喜,扑上去抓住盛应桓的衣角,强行把他手上的那个托盘留了下来,「盛哥,你是我亲哥,你怎么这么好!哎这个也让我去送,你去休息,我来送就好,我来。」说完就端起托盘颠颠的跑了。
盛应桓看着他的背影,拿起菸盒笑着出了后门。
可以提早下班的愉悦导致小高完全忘了要去追问盛应桓到底有什么心事,直到简睿椹在同样的时间出现在咖啡厅,他看到盛应桓没有推託,直接拿起他们新改版的菜单走过去时,整个人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什么情况!?」
「唔,换新菜单了?」简睿椹接过菜单,有些惊艷的摸了摸封面,不同于以前的塑胶护贝纸,现在可以摸到是真正的纸质感,黑白金三色搭配,既简洁又大气,「很好看。」
「是请隔壁花店的老闆帮忙设计的。」盛应桓笑笑,没有过度聚焦在菜单的外观,让他翻开了内页,「这几样是新加的单品,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简睿椹看了看他指的地方,又抬头看了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那我就要一杯这个吧。」他瞧了一会儿,指着某个新品说。
「好的,请稍等。」
点完餐回到吧檯,小高看着盛应桓就像看着一个异类,「盛哥,你还是我盛哥吗?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盛应桓把菜单插回它原本该待的地方,笑了下没理他。
小高歪了歪脑袋,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是答应我的提议了!?你终于要主动一次了?!」
认知到这件事,小高比谁都高兴,亏他昨晚还因为他的老闆可能是个见美不救的渣男而烦恼,没想到今天就柳暗花明了。
人生真的太神奇了。
盛应桓什么都没说,嫌他太吵,一巴掌把人赶出了备餐区。
但他没想到这种态度早就被小高判定成了默认,打从心底十分替自家老闆开心,滚之前由衷的说了一句:「盛哥,你相信我,你们两个站在一起真的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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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品很快就做好了,盛应桓在托盘上多放了几个杯垫,连着杯子一起端了过去。
「谢谢。」简睿椹从正在忙碌的事物中抬起头,对着盛应桓笑了笑。
盛应桓把杯子放到他面前,无意识瞟到了放在桌边的那本牛皮本,本子是摊开的,空白纸张上用铅笔画着大大小小的图。
盛应桓第一眼看到这些画时,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前两天小高曾经说他试着去看看简睿椹在画什么,但是因为对方用的是铅笔,他看不清——可是盛应桓眼前的这些画,却十分清晰的跃然纸上。
许是视线停留的有点久,简睿椹也注意到了他在看什么,大大方方的将牛皮本拿起来递到他面前。
「都是我无聊的时候随手画的,你想看吗?」
盛应桓没拒绝,经过他的同意后,接过本子,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还没翻就对他笑了笑,说:「你画的很好。」
「谢谢。」简睿椹手撑在下巴笑。
牛皮本有些旧,但有画图的页数并不多,盛应桓很认真的翻过也很快就翻完了。
「我以前学过画画。」
盛应桓还没说话,简睿椹就掐准他翻过最后一面的时机开了口。
他坦然的用小勺搅了搅饮料,并不介意把这段往事拿出来说给一个陌生人听,「我从小学开始学画画,学了八年,后来我爸妈认为画画没饭吃,就让我去了一般的学校。」
有的时候诉说并不代表一定要得到什么反馈,只是想要找个机会把一直压在心里的事宣洩于口,旁边的人只要做到「听」就足够了。
盛应桓一边听,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简睿椹放在一旁的铅笔,慢悠悠的转。
「我的朋友说我这样很可惜。」简睿椹浅啜一口茶水,笑着说,看起来倒没有特别难过。
小高站在不远处挥了挥手,他要提前走,想去跟盛应桓打个招呼,但看到那两人之间的氛围又不忍心破坏,只能在简睿椹看不见的地方拼命给盛应桓打暗号。
好在盛应桓一心多用,瞥过去一眼,不明显的抬了抬手指,让他自便。
小高揹起包跑了,简睿椹没有发现,他看着铅笔灵活的在盛应桓指尖旋转,问道:「老闆觉得我这样可惜吗?」
盛应桓笔尖一凝,不知道他是不是经歷过什么事才会有这种疑问,但也没多说,只是将桌边多拿来的杯垫拉到面前,垂眼在上面画起来,「只要不后悔,就没什么可惜的。」
简睿椹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没错。」
今天外面街上似乎格外热闹,已经有好几拨像是学生的年轻人从落地窗前经过,说笑的声音在里面都能听得一二。那个问题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简睿椹一边喝茶,有时看看盛应桓作画,有时转过头盯着外面街上的灯光出神,这一隅空间平静又放松。
没过多久,一串清脆风铃声响起,打扰了简睿椹的思绪,他转回头,正好盛应桓也完成了他的画,他将笔放在桌上,站起身,手指点了点那个杯垫,对简睿椹扯了扯嘴角,道:「一个不成熟的作品,希望你别嫌弃。」
说完就拿起放在一边的托盘走去招待客人了。
简睿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好奇的拾起那枚杯垫,盛应桓下笔的时候他没仔细看,又是颠倒的,看不清楚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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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小高提早下班,最后留下来闭店的自然是盛应桓,简睿椹难得的也在这待到了邻近打烊才离开,盛应桓去收拾他的桌子时,发现面纸盒下压着一个东西,他抽出来一看,竟是一枚杯垫。
不是他给简睿椹的那个,而是那些他多拿的杯垫里其中一个。
翻过来,盛应桓眉峰倏然一挑。
——上面画的人是他,是他垂着头在吧檯内拉花的侧影。
盛应桓浅浅勾起嘴角,拿出一根菸咬在齿间,没想到这人这么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