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均匀,而我的呼吸,莫名其妙地急促,凌乱。
就像是上刑般。
突然,他耸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心弦就那么被撩拨了一下。
我愣了愣,看着他有些干涸的唇瓣,脱口而出:「渴了?」
问出口我就后悔了,不该跟他多说话的。
他的声线低低沉沉的:「又渴又饿。」
心弦就那么一颤颤地发软,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多问了一句。
「……你来的时候没吃东西吗?」
「嗯,为了见想见的人,顾不上。」
我的动作停滞了下,这就是热恋的力量吧?
我突然就不想管他了。
「差不多了,」我将药一丢,指了指那边的茶壶,「你自己去斟杯茶吧,旁边还有桃酥,你自便。」
「我看不太清。」
我忿忿地拎起茶壶,斟茶,捡了一碟子桃酥,重重地放到他面前,「这样总看得见吧?」
他抿了抿唇,「算了。我等青川回来再吃吧。」
等青川回来,他渴死饿死,回头还不得惩治青川。
「我喂你。」
他又抿了抿唇,「不必劳烦母妃了。」
我冷着脸,「青川是去帮我干活的,我总不能白用你的人。」
他闭着眼,我喂他喝了杯茶,又捻了块桃酥喂到他唇边,他细嚼慢咽,吃得很慢,我分神看窗外。
青川和蓝若,究竟怎么样了?
就在我失神的这片刻,我突然觉得指尖一湿,一热。
我低头一看,就像被火烫了一样,我迅速抽回手,怒问:「你干吗?」
他很无辜,「我一直闭着眼,母妃喂得太过,我也不知道。」
……好像确实是我失神了,他这样无辜地控诉,搞得好像是我故意占他便宜一样。
这人是真的麻烦。
我干脆躲到窗边去,不想再靠近他。
第35章
此时的傍晚,像困了的蔷薇,虽艳却疲,我看着看着,也被催眠了般,倦意袭来。
我撑着下颌,眯了会,渐渐就睡沉了。
梦中,唇被覆上一片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捏了捏我腰上软肉。
声音嘶哑低沉,有些困惑的语气。
「胖了这么多。」
我在梦中愤怒地反驳:「关你什么事?」
对方闷笑了声:「摸起来很软,我喜欢。」
我软绵绵地嘟囔了声:「你比那个混账玩意好。」
「谁混账?」
「说我胖的那个混账。」
他又笑了声,那笑声却很无奈。
「混账他错了,我给他道个歉。」
我眼圈有些红,「他没错。」
对方沉默了,半晌。
「他这样混账,是你想要看到的,对吗?」
我吸了吸鼻子,「嗯,他不理我,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了,我很高兴。这才对嘛,大家都会说对的,真的,这就是劫后余生。」
对方捧住我的脸颊,抹走我的眼泪。
「可你哭了。」
我倔强地笑了笑:「因为对的事,不一定会让人开心啊。」
眼泪啪嗒啪嗒,继续掉下来。
「不开心,还是得做,这不就是人生吗?」
他干脆吻上我的眼泪,语气妥协。
「我想要你开心,可你想不通,我也没法子,只能陪你不开心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
「算了,起码你就在这,想你了,能见一眼,也行吧。」
……
醒来时,窗边海棠花未眠,冷了的茶,咬了一口的桃酥,在黑暗中沉默。我有些恍惚,那人来过吗?什么时候走的?走也不打声招呼,真是混账。
……
青川向蓝若表白心意了,可是蓝若拒绝了,这个傻丫头,是铁了心要跟我一起走。
「拜托,我认识青川才多久,我认识娘娘多久了,我当然是跟你了。」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青川那样单纯又年轻有为的孩子,不多了。」
「像娘娘这样多金又大方的主子,也不多。」
「……」
就这样,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楼阁无人时,我们放了一场无人伤亡的火,死遁了。
第36章
白驹过隙,爆竹声起,又到年关了。
我对镜梳妆,蓝若推门进来催促。
「哎呀,娘娘,别臭美了,相思桥上都挤满了人,再晚点就抢不到位看烟火了。」
我又往唇上添了一点胭脂,「再等一下下就好。」
坐在我腿上玩璎珞的团崽看向蓝若,神色认真,「蓝姨,烟火年年都有,今年看不到,明年看也行,娘亲开心最重要,我们不要催她好吗?」
蓝若抚了抚额头,「行,你就惯着你娘吧。」
团崽摇头,叹了口气,又看向我:「娘亲,你去年错过了烟火,难过了一天,这次我们早点去,不让你留遗憾好吗?」
我的心都被融化了,立即抱起他:「走走走,娘要让我们团崽看最美的烟火。」
洛城夜市喧哗,灯火长明,萧鼓喧阗,一派太平盛世气象。
厉驰把他身为帝王的职责履行得很好,过去三年,他励精图治,创造了一个盛世。
我们庶民迎来的新年,比旧年更热闹。
我生出一点庆幸,还好当年当断则断,每个人都走在自己该走的道上,履行自己的职责义务。呃,我似乎是有点离经叛道了吧,但没后悔。
人潮拥挤,我抱紧团崽,「跟着娘亲,你开心吗?」
他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吧唧一下,亲了我一口,「你说呢?」
蓝若幽幽道:「我是多余的吗?」
团崽凑过脸去,吧唧又亲了她一口,「当然不是。」
这大概就是神明对我的馈赠吧,送了我一个超甜的崽,超暖的妹妹。
相思桥人头攒动,简直就像是跟泥石流对抗一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们一家三口才终于登上相思桥,刚松一口气。
这时候,就有官差挥舞着大刀,吆喝开道:「桥上的人都下来。」
桥下宝马香车,细乐笙箫,架势浩荡。
身旁有人议论纷纷:「这谁啊?」
「太守家的千金。」
「这么狂?」
「听说是太后的娘家亲戚,要入宫当娘娘的。」
周遭的人有如潮退,都下去了。
就只剩下我们仨。
太守千金下了马车,登上桥来,看见我们还杵在这,立即蹙起眉尖。
她上下打量我:「你是什么人?」
「一个带娃看烟火的娘亲。」
她毫不犹豫:「来人,把这几个贱民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