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旱灾迫使鸿国遭邻近小国围剿,当年鸿国皇帝战死沙场,皇后自縊,太子于衝锋中遭暗箭射杀,公主流落敌军惨遭俘虏,三年后因疫病染身而被丢弃于荒山野岭,过着吃泥巴、喝雨水的痛苦日子。
直到她被一个傻呼呼的女人救起,重拾为‘人’的尊严。
然而,那是多久前的事呢?
手中流淌的鲜血,脚下踩着的尸骨,握中握剑斩杀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她嗜血成狂,残暴不仁,过去污辱过她的全都必须以百倍奉还,亏待过她的也必须得死。刀剑不长眼,她不在乎手里拿过多少人命,也不在乎杀的是男女老少,她要的是平息怒意,以及让所有人再也不敢小瞧她。
"艷艷,我修了这么久魔道,为什么不能成魔?"赤狂寨里,一名女子双手负背无聊的踢着碎石,她的模样年轻,看来不过二十来岁,但她早已活过数百年,却毫不衰老。
被称为艷艷的女人陪在她身边,眼眸清澈地映着明月。
"紜紜为什么想成魔呢?"女人一脸疑惑,她实在不懂。
"是阿,为什么呢?"年轻女子像是思考般挠着下巴,随之出剑抵在女人的眉间,娇笑道:"成魔不好吗?成魔后大家都会怕我,想想,大家怕我就得臣服于我,然后我创见一个城都,封自己为王,不是挺好吗?谁敢忤逆我就砍脑袋,我开心就洒银子,太平盛世,太平盛世!"
"喔,"女人点了点头,问道:"那紜紜还陪情艷吗?"
等有了城都,肯定有很多人陪着紜紜,那么多人里,紜紜还能看见自己吗?
"我为什么要陪你?等我成魔,就赏你一座城!让你享尽荣华富贵,爱吃什么吃什么,想做啥就做啥,不是更快活吗?"年轻女子收起长剑,一个蹬步跳上围墙,底下是数十丈深的乾涸石地,女子完全不怕跌落,"你也不用跟前跟后的,老是兜着我转,不嫌烦?"
"情艷喜欢紜紜,不烦。"女人傻里傻气的笑着。
年轻女子歪头盯着女人,奴了奴嘴,道:"阿,我记得,你救我时,说不要我报恩,只要我以身相许吧?怎么?人类没有元丹给妖修练,你享挖我的元丹可没用阿。"
"情艷才不修练呢,紜紜陪着情艷,情艷就开心了。"女人上前几步想牵住年轻女子的手,却被她拿长剑划开一道口子,殷红鲜血顺着锋刃流下,滴在石板上。
"你要再说一次,我就砍下你脑袋!"年轻女子神情冷酷,刀锋滴血不假。
之后年轻女子走了,她的同门说闭关修练,这一等又是数十年。每日,女人都在闭关石窟前等待,直到深夜才离开,隔日又是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等到赤狂寨很多弟子来来去去,然后再也没有弟子上来过石窟。
女人却依然守在洞窟外。
一年冬天,外头下了连夜霜雪,女人穿着破旧衣裳站在石窟外,终于等到她出来。
那时的她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比过去更加明艳动人,她眉眼弯弯,紫红色眼眸犹如华贵的牡丹,嘴角擒着浅笑,浑身透了股高不可攀却让人忍不住臣服的气势,这时她尚未成魔,却势在必得。
"艷艷,我明白了,我之所以无法突破的原因。"年轻女子温柔地凝视女人。
她很久没这样看过她了。
"真的?是什么?"若她能完成毕生所求,女人也是欣慰的。
"这原因很简单,但必须你帮忙,"年轻女子上前顺了顺她毛燥的长发,撒娇道:"你愿意吗?为了我。"她一字一顿的说着,清柔嗓音带了丝请求意味,更多的是蛊惑眼前的女人。
她知道,并且有十足把握,她不可能拒绝。
所以,她如愿以偿的得到答覆,在女人刚点完头,还没反应过来时胸口就被插进一隻手,利爪刺开她的血肉,探入她的筋骨,然后握住她的生命,那颗发烫的妖丹。
"唔!"女人惊觉不对,却没推开对方,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不能成魔都是因为你阿,艷艷,你是我的心魔,"年轻女子拉近彼此距离,轻柔地的一次吻上她的唇,却是冰冷的,"你真的对我太好了,从浑身溃烂时救我,拜师学艺时陪我,斩杀仇人时助我,堕入魔道时守着我,你瞧,你这么掏心掏肺是为什么?"
女人疼得说不出话,她的妖丹被年轻女子握得太紧。
"因为你喜欢我,爱我,要我以身相许,可是,"年轻女子往后退了一步,手臂一抽将她的妖丹捻在指间,"我要渡劫,就要先屏除心魔,你的存在阻挡了我得去路,所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她每说一次杀了你,女人的眼泪就掉得更多,她泣不成声,虚弱跪在地上。
现在,她是王,而她不过是挡住她去处的碍眼石头。
女人声音哑了,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凑不成句。脑海里浮现是当初她救的那倔强孩子,浑身烂疮吃泥土、喝雨水,哭着说要活下来,于是她救了那孩子,带在身边遍寻大夫,一点一滴地将她从鬼门关前抢回来,然后孩子长大了,说要学剑,她就带着她去无定门拜师,等她执剑报仇雪恨,叛离师门堕入魔道时,自己也未曾唾弃过、离开过,她是喜欢她,从见到她坚韧眼神起就喜欢上了。
但这样的感情,也被利用。
因为太爱她,所以必须把心掏给她。
"情艷…喜欢…紜紜…"她哽着口气将话说完,刀光一闪便人头落地。
年轻女子捏碎她的妖丹,亲眼看着她的身子随风化为尘土消散。
死前,女人不曾怨恨过,她所做的都心安理得,结果却令人心灰意冷。她妖丹碎尽,留着三分元神匍匐于不远处的吉阳谷,栖息于野花树丛间安养了一千多年,这时日里她不太记得过去发生了什么,只有片段的画面偶尔会浮现,然后她会安静地流泪,隔日又忘记过往,昏昏沉沉地修復蛇身。
直到一个诺大东西从天而降将她惊醒!
楼情艷猛地做起身不断喘气,额上冒着虚汗缓缓滑落,她拽着锦被眼神慌张,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次睡了多久?她掀开被子下床,脚刚落地整个人就摔在地上,她浑身无力地撑起脑袋,门‘碰’的声就被撞开,来人一身素白,见她倒在地上忙打横抱起。
"小蛇,你怎么躺地上了?有没有摔着?我看看。"无依瑶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拉着她胳膊左右看看,又摸了摸她膝盖,看来没有大碍,但楼情艷却神情恍惚,好似醒了却又没醒,"小蛇?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阿?"
楼情艷这一睡竟是十多天,对仙、灵、魔来说这点日子眨眼就过,但当她们在等楼情艷醒的过程里,每分每刻都是煎熬,不时就打开房门探看,在屋外间走,就连凝熙抱怨无依瑶不回无垢峰处理仙务,她也是匆匆离去立马赶回,不愿离开楼情艷多时。
"艷艷醒了吗?"前骨紜风风火火撞门进屋,见楼情艷醒了脸上笑开朵花。
不料楼情艷一见到她,像是终于回神,尖叫一声用棉被将身子摀住,嘴里不断哭喊道:"为什么紜紜在这?不要过来!不要杀情艷!情艷不喜欢你了!不要喜欢了!疼!好疼!呜…好可怕…呜……"
原本还满心欢喜得前骨紜愣在原地,半举得手僵持在那,但下秒却魔气涌出,衣摆、头发不断于魔气中摆盪,"你说什么?楼情艷你刚才说什么!不喜欢我?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跟我说话!就算你恨我、气我,你也得留在我身边!你听见了没?你哪也不能去!你是我的!是我的!"
"前骨紜!"无依瑶张开双手挡在楼情艷面前,浑身散发的仙气与魔劲抗衡,"冷静点,骨紜,小蛇现在精神不好,你的魔气会让她更难受,她刚才说的你本该清楚,做什么要发脾气?"
喉咙一紧,前骨紜面容扭曲地掐着她,凑近道:"你说什么风凉话呢?唉呀,若是小蛇讨厌前骨紜,再踢掉雪问冬,小蛇就是我的了。你是这样想的吗?上仙。"黑色魔焰顺着手臂缠绕无依瑶得脖子,将她白皙肌肤烧得焦黑,"真可惜阿,你当初好好待她,艷艷就不会流落四方遇见我,就不会妖丹尽碎搞成这副样子,若你当初留下她,艷艷就会是你一个人的,可惜啦,让我捡便宜了。"
无依瑶咬着下唇,手掐指要将前骨紜碾出去,楼情艷却突然跳下床飞快地逃走。
"小蛇!"
"艷艷!"
两人不约而同惊叫出声,只见楼情艷跑得极快,她根本没有看路只是垂着脑袋往前,耳边瀑布声越发响亮,身后传来无依瑶和前骨紜的的叫喊,楼情艷满脑子都是逃跑念头,离得越远越好,霎时脚底一个踉蹌,她睁眼看见无底断崖,心一惊晕了过去。
而揽着她瘫软身子的兰蕊一脸平静,心想楼娘娘怎么跑两步就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