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一去时间甚久,奴婢在宫中总记挂着,每日也睡不好这才显得没了精气神。公主这一回来,奴婢便什么都好了。”
屏儿很会说话,从前贺攸宁便是喜欢她这份机灵劲儿这才留她在身边伺候,但她最看重的是忠心二字。
“从前本宫被贬,先帝准我带上宫中婢女,你可知为何我只带了淡竹与秦嬷嬷二人?”
贺攸宁语气甚是平淡,听不出话中有何情绪,可却叫屏儿手上一抖,慌了心神。
“本宫总认为你是个看得清的,懂得自己想要什么,你野心大,着你去皇陵怕也是误了你,可回宫之日看你还留在本宫殿内,原以为你待本宫有几分真心,却不想这样的忠心是向着他人。”
贺攸宁睁眼看着屏儿,却见她已是梨花带雨,心中没由来生出几分厌恶。
她对殿中宫人一向亲和,更不提贴身伺候的几人,相处起来倒像是姐妹一般,淡竹不喜屏儿,曾在她面前说起屏儿心思甚重,一遇见事便以哭来糊弄事。
从前贺攸宁还以为是二人性子不和,如今看来淡竹说的话确有几分道理,明明做出出卖主子之事的是她,如今倒显得贺攸宁欺负了她似的。
“你哭作甚?若害怕结果无力承受又何苦做出这些事,前脚本宫才出宫门,后脚你便去卿嘉述那儿通风报信,本宫自认平日待你不薄,你做出这样的事又何曾想过从前情分。”
屏儿是断断不能留在身边,念在她跟随自己多年,给她一笔钱财傍身送她出宫便是。
贺攸宁觉得自己已是仁至义尽,却不料屏儿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哭着祈求她将自己留在宫中,哪怕只是在花房干杂役她也是肯的。
这倒是稀奇,花房事多又杂,像她这样从前贴身伺候的去干重活定是受不了,若是钱财不够她再多给些罢了,何苦来这一出苦肉计。
“奴婢,奴婢心慕卿大人,只想留在宫中远远看看他便好。”
贺攸宁猛地从水中起身,系好衣物走到屏儿面前,想开口却又觉得荒唐,“你替他打探本宫的消息,竟是因为爱慕?”
屏儿背叛她的理由,贺攸宁在心中想了几回却从未想到这一点,一个是外臣一个是宫女,二人连面都少见,若为着利益倒也罢了,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意,属实令人费解。
屏儿背叛她的理由,贺攸宁在心中想了几回却从未想到这一点,一个是外臣一个是宫女,二人连面都少见,若为着利益倒也罢了,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意,属实令人费解。
“你与他不过见上几面,本宫与你却是相处多年,寥寥几面之缘还比不过你我主仆二人多年的情分么?”
贺攸宁只想收回从前说屏儿清醒的话,这样的所作所为糊涂至极,竟让她想问问是不是屏儿在宫中待得太久,未曾见过外面的好儿郎这才将一颗心全挂在卿嘉述身上。
又可恨卿嘉述实在卑鄙,凭着有几分姿色到处沾花惹草,莫不是他算准了屏儿的心思这才让其传递消息。
“你与他相识多久了?”
“回公主的话,并不算长,公主去皇陵之后卿大人心中惦记着公主,又因着公主不肯受他的信,这才找上奴婢想知晓公主临走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屏儿没有隐瞒,将二人这些年的往来意义说出,贺攸宁心中计算着,二人也不过见了五次面,回回身边都有其他人在场。
贺攸宁更是不解,屏儿究竟是为何会对卿嘉述起了这样的心思。
“卿大人他是个好男儿,有担当又肯为公主花心思,是个深情之人,奴婢是被父亲卖进宫的,深知男儿薄情,卿大人更显难得。”
这是卿嘉述么,贺攸宁蹙眉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有哪点可窥见卿嘉述的深情,从前大多是为着掌控她的消息怕她坏了事又好在卿国公面前装装样子,这样逾越的举动在屏儿看来竟是用情至深的表现。
思索良久,贺攸宁还是想打破屏儿对卿嘉述的幻想,可话还没说出口却叫她抱住双腿。
“奴婢深知身份低贱配不上卿大人,更知道公主与卿大人是天定的缘分,奴婢不敢妄想,只想能多瞧瞧卿大人便好。”
屏儿双眼通红,仰着头看向贺攸宁,眼神中满是祈求。
贺攸宁也甚是为难,“你若去了花房那便更见不到卿大人,不若放下心中执念,出宫去罢,若你愿意,本宫可以替你挑个好人家。”
她本意是为了屏儿好,屏儿却不肯,一个劲地磕头,贺攸宁见不得她这样,将她扶起。
“不是本宫说话难听,只是世家大族最看重门第,你对他这番心思他不知是其一,但若知晓又如何,这外头多的是人仰慕他,他又怎会看得到你,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贺攸宁对卿嘉述并无心意,这番话完全是念着这些年的情分,一腔肺腑之言只看屏儿能否听得进去。
屏儿却当是惹得贺攸宁不喜,连连摇头道:“奴婢从未想过要与公主争抢,从前也只是想着公主与卿大人成婚后,若能得到卿大人垂怜做个通房也是好的,若是公主不愿意,那奴婢还留在您身边伺候。”
通房?贺攸宁怒极反笑,“好人家的正房夫人你不愿意,竟想着要去做通房?从前我总认为你是知轻重的,莫不是昏了头了说这些浑话。”
贺攸宁抽起脚就向外走,全然不管跪坐在地上的屏儿。
淡竹守在外头听得真切,此刻恨不得冲进去打她耳光,不曾想她心这般大,还想着与公主共侍一夫。
“公主,该如何处置这个小贱……屏儿?”感受到贺攸宁投来的目光,淡竹及时改口。
“就按本宫说的,送她出宫去,记得多给她些银两,告诉她若是她心意邮编可随时来找本宫,本宫替她找个好人家。”
淡竹只觉太便宜屏儿,半晌没应下,又听贺攸宁吩咐道:“对了,你找个人去瞧瞧屏儿的父亲,就说是本宫的意思,要他善待屏儿,若再出现卖女儿的事,便将他拖去边关吹冷风。”
淡竹不情不愿地应下,贺攸宁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行了,左右她人快要离宫,以后碍不着什么事。”
屏儿在她身边伺候多年,但知晓的事并不多,放她出宫去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这样未免太便宜屏儿,卿大人是公主您未来的夫婿……”
话还未说完,便叫贺攸宁打断,“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我与他的婚约不过是长辈口头之言,他算哪门子的未来夫婿。”
“可奴婢明明瞧着那日您与卿大人在卿府门口,您还脸红了呢?”淡竹总觉得卿大人对公主有几分真心。
“脸红又如何,他说那等子浪荡话,本宫知廉耻自然会脸红。”说完睨她一眼,径直离开。
淡竹的话实在奇怪,她又不是个死人,青天白日顶着一张白脸出来吓人么,是以脸红再正常不过。
贺攸宁越走越快,留着淡竹落在后面绞尽脑汁地想卿大人到底说了什么浪荡之言。
到了夜里,贺攸宁脑海中却反复响起屏儿的话,她记得京中男儿到了一定年纪家中就会替其准备通房,算一算卿嘉述年纪也够了,就是不知晓定武侯夫人有没有给他安排上。
贺攸宁在被中翻了个身,盯着床边的雕花,终是起了身,并未唤人添灯,自己举着烛台铺开纸张,草草写下几个字,便来到窗边引来信鸽。
信鸽一路飞出宫外,来到一处院子,卿嘉述此刻刚想定武侯说明这几日发生的事,见了信鸽从宫中飞来还以为发生何事,大步流星上前取下纸条。
却见上书几个大字:洁己爱人。
作者有话说:
本来约了个新封面,结果要下个礼拜才能做好啦!这个惊喜我都忍不住要说出来!
第49章
纸条递出去, 贺攸宁倒是睡得踏实,卿嘉述整夜没睡,心中琢磨着洁己爱人四字是何意。
实在烦躁得很, 披起外衣回了书房, 墨言报剑脚步轻松跟在身后, 卿嘉述见不得他这般闲适的模样, 转头啧了一声。
“你今夜想是心情甚好,步子放得这般重是生怕旁人不知晓你我二人出门了么?”
墨言被训得一头雾水,想起那信鸽忽然福至心灵开了窍,问道:“主子,可是公主那儿出了什么事?”
一提起这个, 卿嘉述有些哑口无言, 斟酌半天想着实在无处问去只好开口问墨言。
墨言却是个呆的,甚是惊讶,“公子饱读诗书怎得连这个也不知晓,洁己爱人不就是要公子洁身自好么。”
卿嘉述张了张嘴, 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罢了, 墨言能懂什么,他哪里是不知晓这四字的含义,只是不知贺攸宁深夜送来是何意。
且不说他自己的心意, 这些年在京中众人眼中, 他与贺攸宁是绑在一块的, 他人怕是不要命了才会往他身边送女子。
是以有他在的宴会大多都设在酒楼中,身边皆是男子, 小酌几杯便散去。
再看他院中, 所用皆是男仆, 连个丫鬟也无,哪来的风言风语传到贺攸宁耳朵里还惹得她告诫一番。
等等,丫鬟?
卿嘉述忽地想起母亲之前曾送来几个侍墨的丫鬟,但他一向不喜书房有人便早早打发了,莫不是这事传到贺攸宁耳中惹得她不快?
原来是吃飞醋呢,卿嘉述瞬间心情好转,脚步一转回房去,墨言跟在身后深觉今日主子异常。
“主子不是要去书房?”
卿嘉述此刻颇有些春风得意,心想这会儿再去书房作甚,如今最要紧的事是睡个好觉,明日起来脸色好些。
墨言不知他主子正准备明日孔雀开屏,如何来的又跟着如何回去。
待第二日,卿嘉述醒的比往日都早,唤墨言进屋,在衣柜前站立许久,看了半晌还是觉得差些。
国丧刚过,也不好穿得太招摇,他的衣物都是府中一手操办,平日按着时节穿便是,都是上好的料子没什么可挑的。
从前他也不在意这些,可如今心态变了总觉得见贺攸宁时需得穿得好些,挑来挑去选了件玄色带暗纹的长袍。
看了墨言一会,本想从他口中得些话,可墨言却不解其意,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卿嘉述只好放弃。
临出门前,想了想,转头去了定武侯夫人那儿请安,定武侯夫人已知自家弟弟犯的蠢事,幸而有告发之功,保下性命,但却不妨碍她此刻正在气头上。
卿嘉述到时定武侯夫人还在同丫鬟说话,听着嗓子有些许哑,怕是说了许久,卿嘉述在外听着,顿生后悔,或许来母亲这儿是个错误的决定。
来都来了,定武侯夫人可不能这么轻易放卿嘉述走。
“你那祖父甚不是个东西,亲手害死自己的孙儿害得你大伯父疯了,大伯父一蹶不振,你那二伯父更不是个人,他们父子二人狼狈为奸,搅得江宁府天翻地覆,还将你舅舅拉下水。”
又拉起卿嘉述的手道:“幸亏我儿聪慧,才没叫卿家拖累,你父亲不是个愚孝的,待我多劝劝他,我们一家也不求荣华富贵,如今活下去已是万幸。”
卿嘉述无法对她说起与贺攸宁之间的约定,为着不让母亲担心,只言皇家定会明察秋毫,他们一家虽会受牵连但并不会丢了性命。
定武侯夫人不知听没听进,只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嘴上又说起卿国公来,看着她眼下的乌青,许是没睡好尽念着卿府的事。
定武侯夫人在儿子面前发泄一通,如今忽然来了睡意,作夜一晚没睡尽在骂人,现在也该休息休息,于是便摆摆手让卿嘉述快些回去。
卿嘉述听母亲吐了一肚子苦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罢了,许是母亲心中有事没注意到罢了。
在哪里都没得到回应的卿嘉述折腾一番终是坐上去宫中的马车,向皇上请安之后便想着去贺攸宁那儿。
只是他算来算去都没算到贺攸宁今日忙着,可没空见他,吃了个闭门羹的卿嘉述挂着脸上并不算好看的笑,向秦嬷嬷行了一礼,打道回府。
上马车时,连墨言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催着马夫赶快回府。
贺攸宁倒不是避着他,只是此刻她正在卿太后宫中,实在抽不出身见他。
卿太后脸色甚差,为着稳胎殿中烧着艾,母女二人谁都没说话,偏殿传来几声怒骂声,是卿国公夫人的声音。
殿中安静,显得声音更加明显,贺攸宁听得真真切切,尽是些辱骂卿太后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言。
卿太后扶着额,闭目养神,似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但皱起的眉头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母后这次出手相助,儿臣感激不已。”终是贺攸宁率先打破殿中的沉寂。
卿太后抬眼看她,“若没有哀家,你也能将事情办成,哀家不过是向顺水推舟送你个人情罢了。”
自卿太后与先帝感情淡下来之后,连带着对贺攸宁也大不如前,这样的变化十分明显,即便是景成帝都有所知晓,贺攸宁又如何不知。
几次之后,贺攸宁便不愿主动来未央宫,每每都是请过安便离开,母女二人关系自此疏远。
卿太后是卿府嫡女,从小受到的教诲便是要以卿府利益为重,此次卿太后肯出手相助属实是意料之外,这事甚是蹊跷,是以贺攸宁才想来问问缘由,可一进殿门,瞧见卿太后的冷脸便不知该如何开口。
贺攸宁低头看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母后为何要同儿臣这般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