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大学去了外国,起初和高中的同学还有些联络,后来因着时差都淡了。
所以这次的同学会她本想婉拒,却是她在学生时期最要好的谢宛蓝盛情劝说:「来吧,我们都去的,很久没有见面了嘛,正好聚一聚。」
她口中的「我们」,就是陶然在高中时的小圈子。在课室里因为坐得近而亲近起来的两女三男,当时他们几乎天天混在一起,上课补习、下课玩耍。虽然陶然向来是比较边缘的一个,通常只是在一边看他们打闹,但是他们还是去哪里都愿意带着她,她也很喜欢那种单纯的玩乐时光。
想着当年的情义,她还是去了那个同学会,大家对她的出现不免惊讶,毕竟当年她连放榜都没等到就飞走了,毕业几年也一直留在那边。尤其是三个男生,谢宛蓝没有预告她的出现,他们如遇上了珍稀动物般兴奋地把她围住:「回来了怎么不说?」
「谢宛蓝你藏得真深啊。」
「真是多少年没见了,坐这边吧,我们正好说起你。」何歷深把她带到包厢的软座,让她坐在角落的位置。远离吵闹的中心令她稍稍安定了些,不再抿着紧张的嘴角,好奇张望:「人来得还挺齐的。」
「今年算少了,往年差不多全班都在。」钟远边说,手上拿着一瓶威士忌:「喝什么?白的红的都有。」
陶然犹豫了一下,何歷深应话问她:「你现在能喝酒了吗?」
她又愣了愣,怔怔点头:「能喝一点的。」
他蹙眉不信:「别喝太烈的,啤酒之类差不多。」
陶然酒精过敏,喝一点就脸红,喝多了还起疹子。以前没喝过酒,啤酒能半杯就喝吐,经过慢慢训练,总算能喝多一点了,只是足够在应酬上装模作样的程度。
现在这场合不是工作,她不需拼命:「有苹果酒吗?」
那种甜味比酒味浓的气泡酒,包厢内的确没有人喝,钟远转身去问梁思华:「你们这里有苹果酒吗?」
梁思华本来跟谢宛蓝说着话,闻言翻了个白眼:「问我做什么吗?」
「你不是在这工作吗?」
「靠我是干营销的,又不是服务员!」
「你连自己公司卖什么都不知道,还营销呢?」
两人在本就吵杂的环境中你一言我一语,和往时闹嘴的模样无异,犹如大家都还是十六七岁,谢宛蓝却早就厌倦了这些戏码,挥挥手转身:「我去问,我去问行了吧。」
梁思华立马跟上:「我陪你。」
不料钟远也变了脸,巴巴追上:「一起一起。」
提出要喝苹果酒的陶然慌了神,站起来想说不用麻烦大家了,却被何歷深重新拉回去:「由他们去吧。」
就算是陶然这几年没有出现,也能轻易察觉到三人之间气氛诡异,她试探地问:「他们三个...?」
这是同学暗都知道的事,何歷深也不瞒她,頷首应是,她惊叹:「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现在还是?」
「现在还是。」
陶然随便在桌上抓了两片薯片定惊,他淡定地喝光杯底的酒,重新倒了半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打算留下来吗?」
她还想着不在包厢内的三个人,听他问起自身,反应稍顿:「也就上周才下的飞机,是想留下来的,那边工作都辞掉了。」
他从稍远的桌角上给她拿来一包未开封的芝士饼乾,续问:「怎么突然回来?这边工作找到了?」
「我本来想读完书就回来的,只是你知道,国际大企业的机会太馋人了,才多留了几年。」她拆开包装,先是递了一块给他:「前段时间公司人事变动大,乱得不行,我就想趁机回来了。先放个长假期吧,工作之后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哎呀,我还想着要招揽你来帮忙。难得的海归人才啊。」他佯作失望的样子十分欠打,她不自觉出手敲了他一下:「别作弄我了,你还在帮你爸吗?」
「嗯,那个小厂子。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们最近在研究在代工之外推品牌,真能用得上你。」
陶然歪歪头,看他确是认真,也欣然回:「我没着落肯定找你。」
简单寒暄一番后,吵闹的三人就回来了,梁思华跟钟远两人足足拿了八支苹果酒,叮叮噹噹地全堆在陶然面前:「陶子你放开喝,不够我们再去拿。」
豪气万丈,陶然心想她喝得完一瓶都够呛了,还是道谢。何歷深接过帮她开了一瓶,小声说:「没开过都能退,不用勉强。」
陶然喝得不多,但原来苹果酒还是很受欢迎,大家你来我往的就分完了。陶然脸易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喝完一轮,没人敢来劝酒,就算气氛再炽热,她还是可以置身事外般坐在一边,完场还是清醒。
难得见到陶然,几人不肯放她离去,拉着她要去第二轮。三个男生毕业后合租了一处,就在酒吧附近,走路间吹吹风,回到住处已醒了大半酒,又可以开始喝过。
三个男人的家装饰得异常精緻,一大面玻璃柜放满手办和模型,大型霓红灯掛在沙发上,闪烁着:it'sdrinkingtime.
钟远兴奋地关掉客厅的灯,廉价的粉红色灯洒了一屋,这显然是他的主意,炫耀一样问两位客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气氛?」
谢宛蓝随意地把手袋扔到沙发上,交叉双臂不太欣赏:「上次来还没有啊,也就他们才让你掛,丑死了。」
被打击仍不死心,他把目光移向陶然,她不适应刺眼的粉红光,被闪得半瞇起眼:「挺特别的。」
不知褒贬的评价大概已经是他听过最好的了,即就高兴地跟另外两人炫耀:「陶然喜欢,我就说会有人喜欢的。」
何歷深从洗手间探出半个身来,手上还有泡沫,质疑:「陶然会喜欢这个?」
她轻微却坚定地摇头否认,遭人无视:「外国很流行这种的好吗?」
梁思华在半开放厨房听得一清二楚,反了个招牌白眼,拿着洗乾净的酒杯出来:「喜欢个头,快去拿酒。」
他们家里的存货有三听啤酒和两支红酒,相比霓虹灯上的宣言实在是弱。陶然只倒了半杯果汁,坐在地上的软垫。
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圈子好几年,却不太觉得尷尬,寒暄和问候在刚才的酒吧已经做过,她可以回復过往安静的角色,尤其在知道这屋内其中三人的关係后,不免更多留神。
谢宛蓝今天穿了短裙只能坐在沙发上,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虽然谁看都是朋友之间随意的酒桌,但在陶然眼中却是一场暗战。谢宛蓝一伸手,就有人帮她添酒,又有人帮她拿了小被子盖腿。
到底她比较喜欢哪个呢?
陶然尝试从行为细节中分析,她坐着时自然地靠向梁思华,但总是有意无意地与钟远有身体接触,两人眼神更是曖昧。陶然几乎要肯定她对钟远感情更深了,梁思华突然对瓶吹把大半瓶红酒饮尽。
话题讲到学生时期的趣事,梁思华半醉半醒说了一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本来热切的酒桌乍静,他续道:「毕业那天我们都写了信给你,你没有读过吗?」
信?
八卦的旋风颳起,陶然瞪大双眼去看女方的反应,却被一声打断,何歷深猛地站起来,脱口而出:「没酒了,我去买。」
他要离开就算,还拉着陶然:「陪我走走。」
陶然可不想走,但是现场气氛不对劲,只乖乖跟着应好,屋里一片沉默,只有他们穿鞋的动静,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