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回暖,春雷鸣毕。不知不觉清明已过,谷雨将至。
星期三晚,宁宥仪正坐在客厅里独自刷着一部知名的法国老电影。画面中某个路人撑着伞路过廊桥时,她听见窗外应景地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程昱最近有些忙碌,陪伴她的时间少了许多,工作日到她公寓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两人已经有三四天没见面了。
这期间程昱仅给她打过一通电话,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她的胃病是否有好转,得知宁宥仪有按时吃药后,便匆匆忙忙地将电话挂断了。
宁宥仪不愿多心,没有特意去思考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否在变淡。将日程安排得严丝合缝、满满当当,拉着陶慕和池俞星从城头玩到了城尾。
然而在这样夜深人静的独处时刻,平时许多被竭力遏制着的糟糕念头,还是伴随着天街小雨细微的声响,杂乱无章地涌进了脑海中。
清明陪程昱去给他母亲扫墓时,宁宥仪在墓园门口遇到了久未谋面的程志康。
被他从身后叫住时,宁宥仪正牵着程昱的手,语气轻柔地询问他晚饭想吃什么。两人举止亲昵,关系昭然若揭。
程志康并没有对眼前的画面表现出过分惊讶,只是面色平静地走到宁宥仪身前,当着程昱的面询问过几天是否能约她吃个便饭,有些事想找她单独聊聊。
宁宥仪转头看了一眼程昱的表情,他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态度。只是牵着她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力度大到她的指节发疼。
最终宁宥仪还是微笑着应下了,回去以后她便收到了程志康的微信消息,约她下周末到西城区吃一家有名的中餐。
自从那天过后,程昱和她相处的时间便直线下降。
虽然他没有在宁宥仪面前表露出任何负面情绪,但她大致能想象到,程志康一定在背地里给他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毕竟程家并不是什么寻常的小门小户,程志康作为江城数一数二的企业家,日常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媒体的密切关注。
更何况是这种颇具乱伦意味、令人想入非非的豪门密辛。
宁宥仪将手中的薯片囫囵塞进肚子里,已经回忆不起来电影前半部分上演的情节,干脆摁灭了投影。草草洗漱过后便闷头上了床,不去看窗外越来越汹涌的急风骤雨。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宁宥仪和程志康相约会面的那一天。
出发前宁宥仪给程昱提前发了餐厅的地址,要他今晚来接她回家。无论谈话的结果如何,她都想在结束平凡的一天后看见程昱的身影,未来的每一天都是。
程昱守在停车场里等待了近两个小时,觉得人生中第一次有这般满心焦灼、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时刻。
直到指尖掐灭了不知道第多少只烟头,车内的歌已经循环放了好几轮,程昱才看见宁宥仪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瘦小的人神情落寞,低头看着远处机械地走着。他只不过远远瞥了一眼,就心疼到有些难以承受。
程昱轻轻摁了两下喇叭示意,宁宥仪怔愣地抬起头,看见熟悉的车正停在不远处,才想起她忘记了该提前给程昱打个电话,告知自己已经下楼了。
坐上车的那一刻,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宁宥仪看了一眼摆在车头前的烟灰缸,至少有六七只烟头安静地躺在里面,也不知道他傻傻地等了多久。
“……我爸都和你说了什么?”
程昱犹豫了一会,并没有立即启动车子。观察着她的脸色,开口率先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宁宥仪转过头,看见程昱小心翼翼的表情,眼泪忽地就如同被按下了开关一样,瞬间夺眶而出。
她紧皱着眉头,从一开始隐忍地小声啜泣,发展到后来拽着他的衣角嚎啕大哭。
程昱连忙解下安全带,伸手将宁宥仪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把人紧紧搂到怀里,抱得有些用力。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我爸骂你了是不是?别哭……看着我,小仪。”
宁宥仪伸手勾住程昱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肩头哭得一抖一抖的。程昱抚摸着她的发顶,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不再难过,心头就像被人捅了几个灌着强风的洞。
“前几周我找我爸谈过了,不管他和宁阿姨是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我都绝对不会放弃这段感情。”
“他可能对孩子的事情有些在意,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但没有关系,这是我们自己的人生。”
“别害怕……宝宝,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不要哭。”
接连不断的话语絮絮叨叨地从耳边传来,占满了宁宥仪的心绪。她从程昱的怀抱中抬起头,双眼通红地含着一汪泪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焦急不已、整张脸都写满了无措。
“哥哥,我想吃你做的红豆酥了。能不能给我做?”
宁宥仪瓮声瓮气地开口,程昱的心狠狠地沉了一下。停顿了几秒过后,还是伸手抚过她脸颊的泪水,低声应好。
当初两人分手前的那个周末,她在j大的图书馆前也是用相同的语气晃着他的手,说想吃程昱亲手做的红豆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