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褪去酒吧的喧闹与曖昧,封天妃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她没有开灯,同时也将手机扔到一旁,丝毫不管一个接一个传来的讯息或拨打的电话。没有灯光照耀的客厅有些昏暗,只是靠着隐约的月光还是能看见周遭事物的轮廓。
但她就只是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如果不是那双狐狸眼还在慢慢地眨眼,或许会被人以为那是一具坐着死亡的尸体吧?
——「谢谢你照顾我的妻子,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那个男人的笑顏跟若有所指的话语似乎深刻进了她的脑海,挥之不去。他说他叫杉望凯,当他从自己手里接过昏睡过去的月倾城时的那双眼里盛满的是温柔,理性告诉她这个人是真的能照顾好月倾城,已经没有她可以插足的馀地了,那个人并不会上她的当,更无法用以前的所用手段来对付他。
可是感性却不让她退缩。她为了月倾城,从幼时就细细筹划,明明一切都那么好,如果不是月倾城妄想逃离她的控制找到一个又一个男人,永远都不会有人影响到她们的两人世界。如果现在将一切放弃了,那她这些年的努力算甚么?她对月倾城的那些丑陋心思又要怎么被弭平?
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溢满心头的思绪全数压下,即使不那么成功但她必须反覆去做。
因为如果不冷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会做些甚么事情。从小的时候,那个名义上为她母亲的人就时常说着,如果想让事情成为想要的结果,那就得拥有超乎常人的自律跟筹谋,她必须足够冷静才能继续去思考下一步。
或许是那些扰人心思慢慢趋于平静,她才后知后觉得感到掌心传来一股钝痛,茫然地低下头观察,不只是掌心,就连她的指尖都沾染着血丝。她猜想是方才为了宣洩那股想发怒的劲头让她在不自觉间握紧双拳,做有美甲的指尖虽然不锐利但也有一定硬度,刺破她细心保养的皮肤,渗出血来。
起身取了放在电视柜中的医药箱坐到窗边,就着月的微弱光线,她粗略地用食盐水清理了指尖的血渍跟掌间的伤口,抹上药膏才用纱布草草覆盖。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急着去将物品归为原位,长腿一踢就让医药箱远离自己,偏过头看向窗外。
底下是车水马龙,顶上是皎洁月色,她的眼只是上下打量一番后看向毫无目标的远方。
如果从这里一跃而下的话,或许她跟月倾城都能得到解脱吧?她曾经想过数次,她彷彿就像那片长满荆棘的藤蔓,死死地向上攀爬就为了将高塔里的公主綑缚在连门都没有房内,将那扇窗用藤蔓掩盖的话,月倾城肯定就逃不掉了吧?
可是那个王子的到来,像是覆满烈火般要将她灼烧殆尽的宝剑砍在藤蔓身上,然后将月倾城抱离了高塔。
她就像是童话里的恶毒巫婆,即使王子跟公主要准备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她还是想将之拆散。如果能毁掉就好,毁不掉至少也让她们两个人的生活不会再有第三人到来。
「那个人我看起来就接触不到的,我该怎么做……」
想起杉望凯一身价值不斐的装束,封天妃头痛欲裂,心中对月倾城是如何找到这样一名男子更加好奇,在她看来月倾城会涉足最远的地方顶多是系上组织旅游的各个观光景点,并不会独自出门。这男人就像突然冒出的新芽,不受她的控制,也无法被拔除。
「对了,系上。」封天妃像是想起甚么,连忙爬起身去捡回自己到家之后随意扔到一旁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找才终于找到她想看见的东西。看着距离不久的日子,她喃喃自语着:「校庆要到了,如果倾倾看到只有我才是能帮助她的人,或许就会放弃他,回来看看我了吧……」
可是应该怎么做?如果没有成功的话,她要怎么办?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下去,头就下意识地摇晃起来,她不能再想了。
「只要能将倾倾留下来,无论做甚么都可以,我不能再想那么多了。」
她轻轻垂下眸,视线落在腕间的一点红痣上,想到不过多久前她的手也曾覆在月倾城手腕上的相同位置,她却没敢紧握,深怕一个用力就让对方清醒过来推开她。在早些年的时候她们俩的关係还没像现在这样岌岌可危,当时她们一起去了隔壁市爬山,求庙宇的神明保佑她们诸事顺利。
也是从那之后,她们手腕都戴上了从那间庙宇求来的花绳。
只是当月倾城踏入大学交了第一个男友,收到来自那男人的手鍊后就将那条花绳取下,日夜都带着那条来自外面男人的银鍊,即使是面对她的询问,对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有收好就行了。
或许是从那时,她就有着深重的危机感,好像只要她一个不察,月倾城就会果断地离她远去。
——「你如果想将宠物留在身边,一是根绝外面的诱惑,二就是断了宠物的后路。」
也就是在那个茫然的当口,母亲在她童年一次曾经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语闯进她的脑海,受到啟发后这才开始她对月倾城男友的各种诱惑。或许是该庆幸母亲给她的这副皮囊极好,也该庆幸自己出生于那个混乱不已的街区,那些对陌生男人的勾引与刻意手段其实并不需要她多加揣摩便能手到擒来。
另一方面,月倾城因为幻想所以对完美爱情的高标准也是对她的有利之处,一旦男人只要有一次的不忠诚,月倾城也就不会留恋,直接了当地转身离开。即使从那之后她们两个之间也因此生了嫌隙,但只要对方愿意留在这个房子中她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无论前途多舛,她也必须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