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羽轩进入工作状况之后,就不太说话了,虽然刚刚在袁初泰那边稍微挫折了一下,焰羽轩也没有纠结太久,大概是他的说法太模糊了,而且,明明昨晚才拒绝他,今天虽然道歉了,正常来说,也没有马上就改变心意的道理吧。
唔,虽然某种程度上他的确不算正常状况……可如果没有说开的话,袁初泰的反应,好像也是正常的,唔,应该是吧,毕竟他刚才还在意自己的关注,只是一时没接收到而已吧……
就算心思偶尔会飘到袁初泰身上,本质上他还是专心在签名的。
他拉过一本书,签完名压上日期,闔上叠起之后,就会再拉另一本。偶尔袁初泰会站起来把那些叠高的书收起,让桌上位置空出来,因为有他在整理,焰羽轩就没有去算签了多少书。
他一本签过一本,时间缓慢的流逝,直到这次袁初泰站起之后,没有再回去摆上新书,而是等他签完整排的最后一本。
焰羽轩的目光随着他拿走那本书而抬起,「嗯?」
「今天晚了。」
他的语调温然,见他没反应,还补充了一句:「不累吗?」
「是有点……」的确也有点手痠了,焰羽轩回头看了看地上的那几箱书:「唔,不知道签了多少?」
「大概120吧,」他发现袁初泰是看着掛鐘回答自己的:「都要六点半了,晚上想吃甚么?」
「唔,要去买吗?」
「也可以叫外卖。」
不说不觉得,一说到食物,焰羽轩还真的有点饿了,他反问道:「也可以,你想吃甚么?」
「都可以。」
看他似乎真的没想吃甚么,焰羽轩脑袋一转:「外卖也得等,我记得冷冻柜还有水饺,不介意的话不如煮来吃吧?」
闻言袁初泰笑了笑,「可以啊,都听你的。」
他真的这么随和的回答,反而让焰羽轩迟疑起来:「这样啊,还是,你有没有想吃甚么?买也可以。」
而且仔细一想,他好像也不知道袁初泰爱吃甚么,「如果你不喜欢吃水饺的话……」
他有些犹豫的话,换来了站着的人脸上爽朗的笑容,歪着头看他,眼底藏着光,然而就在焰羽轩反问他笑甚么前,袁初泰已经扶着轮椅的手把蹲了下来。因为靠近,他的愉悦显得扑面而来:「羽轩,跟你说件事。」
「甚,甚么啊?」
「你问我想吃甚么,都没关係,我其实很好养的,」袁初泰笑着说的话就像是意有所指似的,让他止不住联想,可偏偏他还没想要放过他,「特别是--跟你吃的话,我都可以。」
明明没有外人,偏还要抬起身体在耳边说那些话,都不知道是呼在耳边气息引起的热,还是闯进心里发酵的语言更加撩拨,他是故意的,焰羽轩看着眼前的俊顏,没有甚么时候更加明确的知道,他是故意的。
「懂吗?」低得几乎只有气音的问句,彷彿只要再靠近几公分就会接触到他的脸,焰羽轩觉得那些辐射而来的热气也是造成他脸热的兇手。
他几乎觉得对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懂、懂吧……」草草地说出这回应,就觉得臊得不行,他还是伸出手推开袁初泰的靠近,却被反手抓住了。
慌张地看去,就捕捉到一双愉快的棕色眼眸,袁初泰捏了捏他的手,在他反应过来前,手指已然接触到意料之外的微凉。焰羽轩屏住了呼吸,袁初泰只是亲了一下就离开他的手指,他却连说话的能力都短暂的消失。
对方却又笑了笑:「你不抽开,不推开,还希望我做甚么吗?」
甚么鬼,甚么鬼,他是流氓吧,而且他刚才明明还……他是故意的!忽然被赶进度似的,不知道是气得比较多还是害臊比较多,而且又意识到自己的出路让袁初泰挡住,左右都是纸箱,那些新书的气味因为被靠近而明晰了起来,焰羽轩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你,你--你刚才故意的!」
「只要你说讨厌我就走,你说。」
他的眼眶却因为这句低喃的要求而发热了,焰羽轩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好像情绪不是现在的他的一样。在那些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里,他们也许也曾经靠得这么近。就算想要否认,但他又无法回避心中涌起的明晰悸动。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不去理会那些心中的渴望。
「我不讨厌……不讨厌。」
「不讨厌,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知道。」
袁初泰因此放开了手,却在眼前张开了双臂,如同一双翅膀将他裹紧,在那温暖的怀抱中,他从紧绷到放松,耳边响起的声调柔软真诚:「这样的表情,我会心疼的……」
好像曾经经歷过一样的事,一样的话,打动了他的同时,也敲击着他锁住记忆的大门,头疼不期而来,眼前忽明忽暗,无序的呼吸似乎让对方察觉,在他放开时,焰羽轩抓住了他的衣服,「——别走。」
「怎么了?」似乎有些诧异的询问。
「我头疼……别走。」
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颤抖着,抵挡着那份从身体涌出的疼痛——因为发现了他,而从草地上一跃而起的惊喜表情,他的眼中只剩下对方的身影,说不出自己看见的恐怖画面,失而復得的喜悦唯有依靠拥抱,才能确认自己没有失去——即便疼出了眼泪,却依旧没有放开手。这次他不放开了,这个念头就像涌现在心中的画面一样,明晰而确切。
「……我不会走,别怕。」
夕阳西沉,屋内也逐渐黯淡下来,青年安稳的耳语,温暖而坚定。手掌从背上移动到后脑,指头梳着他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安抚着他的情绪。头疼也在这无声之间离他远去,焰羽轩的呼吸回缓了下来。一同回来的还有说不出的羞赧,他松开手时,反而尷尬的手脚无处安放。
看见袁初泰关心的表情,更是一股热气窜红了耳廓。
「好点了?」
「好,好了……谢谢。」
「以前也都是这样痛吗?」
他的拇指抹着他的脸,焰羽轩虽然有些羞,倒也没躲开,几次下来他大概也抓到了规律,也许解开他记忆的钥匙不是别人,是眼前的袁初泰。只不过这件事,究竟该从何说起……其实对焰羽轩而言,比较迫切的其实是,想让对方别再蹲着。
他拿下他的手,拉了拉他:「没关係,现在不痛了,你起来吧。」
「……」
微笑稍微消失在他的唇边,焰羽轩只能再说:「我不想你一直蹲着,先起来吧。」
听见了这话,袁初泰才愿意站起身,其实看不出他满不满意,但是脑袋落下了他的手,焰羽轩本能的抬起了头,却是对方弯身的靠近。仅仅是这个突如其来的瞬间就让他屏住了呼吸,那眼中彷彿藏了星辰般闪烁,似乎将他的紧张尽收眼底,他捧着他的脸颊,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如同翎羽的尾端撩搔:「你不想我蹲着,那现在可以说了?」
「……明,明明没有比较好。」
焰羽轩抓着他的手指,不知道能退到哪里去,轻笑的呼吸打在他脸上,微乱的捲发将他笑起来的五官衬得越发出色,像是因为这声嘟囔,让他的语气越发亲近:「羽轩,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甚么?」
就在双臂拥住他颈脖的瞬间,焰羽轩下意识的反手扶着他的背。袁初泰逐渐弯下身,像是失去站立的力气,焰羽轩让重量坠得往下弯,耳边落下了一声叹息,不悲不喜:「你可以推开我,为甚么不?羽轩,你在给我希望吗?」
听着那隐含迷惘的语气,焰羽轩忽然明白了刚才他提问的意义,是不是站起来根本不重要,他需要的也许是,他不再回避。
轻搂的手掌弯曲着将人抱紧,他的回应有些压抑,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此时他是诚实的,只希望将心情传达出去:「因为我不想推开你,因为我……想起你了。」
「呵--是么?」随着震动着喉头发出来的,像是轻笑。一声声,呵呵地笑,有些脱序,散乱。袁初泰收紧了臂膀蹭了蹭他,那笑声,有些像哭。
既有的从容似乎从他身上一片片脱离,露出了真实的样貌,令他心酸,心不自主地疼了起来,焰羽轩揉了揉那软糯的头发,就像他安抚他那样,「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想起来,阿泰,是因为你在……谢谢你回来。」
那总是从容不迫的青年,在他耳边呜咽地、哭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