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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玄幻 > 影情 > Chapter 2 最孤独的孤独
  再次见面,是尖峰时段的合作社,这次我是跟着柯宇洁一起来的。要不是他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溜进厨房闻香的我也不会注意到。
  「同学,这是我先拿的。」薛然将一包滷味举过头顶,显然并不打算让给柯宇洁。
  「那是我的东西,我在你拿之前就看到了。」柯宇洁拉高音量。
  薛然耸耸肩,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我打从心底佩服这位转学生,在蔚海高中别说一般学生,连老师都拿柯宇洁没办法,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基本上都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你是哪班的?我不记得之前见过你。」柯宇洁说着就要去抢他手里的食物。薛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巧妙地将滷味换到左手,让她扑了空。
  「我没必要告诉你,八班的柯同学。」
  「你──」柯宇洁由愤怒转为困惑,「你知道我?」
  此时的我已经回到柯宇洁身边。听到薛然的话,我差点原地昏过去,看样子他彻底把我和柯宇洁搞混了。
  薛然点头,视线落在柯宇洁身上。不管我怎么扮鬼脸,他始终没移开视线,彷彿我不存在。
  当我和柯宇洁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看不见我。我发出长长的叹息,这世界对影子的不公又添了一桩。
  薛然朝柯宇洁走近一步,白皙的脸蛋在合作社的光线下似乎比稍早更加明亮。
  「滷味让给你可以,不过你得答应和我一起吃饭。」薛然把滷味伸到柯宇洁面前。
  「凭什么?」柯宇洁昂着头,儘管薛然比她高上十公分。
  「我认为你和我合得来。」
  「还真直接。」柯宇洁勾嘴一笑,趁对方不注意,一把抢过那包滷味。「不过,这次容我拒绝。」
  薛然双手插在黑色制服裤的口袋里,表情没有任何不悦。在柯宇洁离开合作社后,他追了过来。
  「今晚一起读书吧,我听说后天要考试。」
  我和柯宇洁走在楼梯上,听到动静,我们俩同时回头。薛然额前出了一点汗,皮肤的白略显红润。
  「行。」她说。
  柯宇洁的回答出乎意料,薛然也略显惊讶地挑眉。正当我还在震惊之际,一隻白猫跃上楼梯间的矮墙,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牠的眼睛比蓝宝石还要清澈,纯白的被毛不像是长年流落街头的猫。
  「啊!」柯宇洁大叫,「快把牠赶走!」
  这下我更加疑惑,能徒手打蟑螂的人居然怕一隻看起来毫无威胁性的猫?
  之前我们也在路上遇过猫,那时的她只是装作视而不见,反应没有这般激烈。
  剎那间,白猫将脸转向柯宇洁和薛然的方向,瞳孔放到最大,彷彿看见了令牠恐惧的东西。在柯宇洁准备第二次尖叫前,牠一溜烟消失了。
  我没放在心上,反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柯宇洁看上去心有馀悸。
  「晚点自习室见。」薛然拋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我发现了一处异样。
  他没有影子。
  ❅
  柯宇洁三年来从没留下晚自习,因此,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图书馆的自习区。负责核对证件的男老师戴着粗框眼镜,发际线严重后退,他毫不掩饰看到柯宇洁在队伍里的惊讶。
  「柯宇洁,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矮墩墩的男老师不客气地冷笑。
  以柯宇洁的个性,她才不会理会中年老头的调侃,事实上她也没有回应。柯宇洁抽回学生证,顺手将手机丢入保管箱后朝着挥手的薛然走去。
  男老师自讨没趣,摸摸鼻子接过下一位同学的学生证。
  薛然替柯宇洁留了他旁边的座位,她没有坐下,而是挑了另一条走道,背对薛然的位置。
  他无声笑了笑,翻开桌面的数学参考书。
  自习室里没有人说话,纸页「唰拉」翻动,锐利笔尖频频划过纸面。除了柯宇洁,其他人都专注在自己的书本上,像是要把纸上的文字烙进记忆里一般。
  柯宇洁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她的睡意全写在脸上,没有掩饰,和那位男老师的性格颇为相似。
  看着满是涂鸦的题本,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答应薛然的邀请。柯宇洁和张彤认识两年多,她不可能因为张彤早上几句话就奋发图强。
  和他有关吗?
  我望向薛然。他是有点与眾不同,甚至还能看得见我。
  回想起上午的对话,心跳略微加速。直到现在,我仍觉得不真实,十七年来,头一次有人和我说话,这简直比做梦还虚幻。
  负责监督的老师一位坐在图书馆门口,另一位在座位区后方。三十出头的女老师从倒数第三排小跑步到前方,她递给薛然一支手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薛然点了点头大步走出图书馆,脸上毫无波澜。
  目睹这一幕的柯宇洁不服气地找到后排的女老师,要她也将手机还给自己。女老师面露难色,还是门口的男老师把柯宇洁「请」回座位,事件才算平息。
  走廊的灯开学两天就故障了,门口黑漆漆的。确认没有人注意柯宇洁后,我悄声无息地摸出图书馆。
  外头确实没有开灯,幸好操场的照明设备够强,不至于连路都看不见。夜晚的黑暗照理说应该是恐怖的,对最初身为影子的我也是如此。只是时间一长,我也变得不害怕了,不是真的不怕,而是体会到了更深的恐惧。
  这份恐惧来自阳光。七十八亿人口站在同样的阳光底下,我却无法被任何人所见。彷彿自出生前,我便被恶魔穿上一件无法脱去的隐身斗篷,对应到写着「孤独」的世界。
  绕了整个二楼一圈半,我终于在一年一班的教室前找到薛然。他背倚在窗台上,朦胧的月色使他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我看过这里,刚才连个影子都见不着。薛然凝望着远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什么特别之处。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动得都痠了,他的眼睛依然眨都没眨。
  当我困惑得摸不着头绪时,他幽幽地说:「你害怕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