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丑时,召唤应龙?
为什么?难道非离没有阻止温家吗?还是温家不信?
我仍在思索,温言转身要走。我连忙起身攀住他衣袖,「等等,你不能丢下我一人,你带我出去这。」
温言瞥了我一眼,面上似笑非笑:「你,这是在求我吗?」
「对。」我点头如捣蒜,「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人,好吗?」
「你就这么想同他离开吗?」
「不是的!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才是我夫君啊。我要是不同你在一起,我要去哪里?」
本君已经如此卑躬屈膝了,温言却只愣愣瞧着我,道:「我多想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语罢,扯过衣袖,打开大门,我扑上去却被结界反弹在地。
温言站在门外道:「抱歉阿寧,只要再一日就好,再一日我就放你走。」
去你的,再一日就真来不及了!
我爬起来,同他道:「温言你信我这回。刻在温玄身上的阵法并非召唤应龙,而是妖兽,到时兰河会陷入一片火海,百年劫难会再次重演,许多人会为此丢了性命的!」
温言微微一笑,不回话。
我趴在结界上,盯着他道:「温言你会死的。你听懂了没有?」
「那你会⋯⋯为我掉泪吗?」
说什么鬼话?
我急喊道:「你个笨蛋!难道你要傻到去送死吗?你不是要同我白头偕老的吗?」
「如果你会一生思念我,那这死也很值得。」
什么?本君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喝了什么毒药?为了情,难道连命都不要了?
我恨声道,「你若真死了,我绝不会思念你的,我会立刻改嫁他人,过幸福的日子,让你黄泉之下也不得安寧,你听到了没有?」
他敛下神色,「确实很有可能。你定会转身就把我忘了。」
见他认同,我趁胜追击,「是啊。我转身就会把你忘了。所以放我出去好吗?我爱你啊,温言,我是真心的。」
他沉默半晌,就在本君以为他终于被我说动时,他清冷的嗓子道:「若你真爱我,你绝不会在此时说出这句话。」
什么?
「若仪式失败,兰河不幸遭灭,你放心,这密室有沉南的阵法,就算整个云河落九天毁得片甲不剩,你也不会伤到一丝一毫。」他莞尔一笑,「再见了,阿寧。」
「等一下——」我撞上去,再一次被阵法反弹在地。门已紧紧关上,一动也不动。
丑时,那离现在应当还有五个时辰。我伸出指尖轻触阵法,如石子落入潭池,金色纹路密密麻麻扩散开来,比水牢的阵法还要复杂。拆开来本君都看得懂,加起来全部不识得。竟然如此,只能硬闯了吗?
我喃喃念咒,指尖画阵,连发出击,一个个被结界弹回,化作火花,烟灰飞灭。
本君就不信沉南的阵法能撑得比本君久。
可事实证明,无论我发出多强的咒术,烟雾消散后,阵法依旧完好如初,这就好比出拳在棉花上,我已筋疲力尽,它却无动于衷。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地底下的长嚎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我跪在地上,一根手指都动不得。
就算晋升上神又如何?就算得到万般尊荣又如何?我连帝座的凡身都保护不了。
就像八千年前族中长老和悠悠眾仙所说,紫鳶狐仅可欣赏,不宜成仙。或许从一开始,一切就是错的。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痴人说梦,不该有这般妄想。
我屈身抱膝,听着长嚎仿若近在咫尺,是该到酉时,说不定他们已经召唤出来,一切都来不及了。命数早定,本就无法撼动,若都是徒劳,我到底是为何下凡?
忽尔,外头传来一道声音喊着姑娘。我站起身,细闻确实有个清脆生嫩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我抓住门把,「桃花?是桃花吗?」
「姑娘!是我!是桃花我!你在哪?」
难道⋯⋯桃花看不见我吗?
「桃花你不要动!本君现下就在你前面。」
桃花困惑道:「可姑娘,我没看见你啊。」
「那是障眼法的缘故,你现在眼前应该什么都没有,可是这有间密室,本君现在就被关在这门后。」
「那姑娘你能闯出来吗?」
「不行,这阵法太严实,我出不去。你可是从温言那套出话来的?」
「不是。」桃花对着空气喊道:「温言那傢伙把我们几个全收押起来,我们说什么都被当成辩驳,是杏花姊姊见缝偷偷放我出来找姑娘的。非离公子说,若是整个云河落九天都没找到,那你肯定是在这。」
我疑道:「这是哪?」
「你和温公子同住的厢房里。」
该死,莫怪温言不肯让我出去。
「那银柳有没有告诉你怎么解阵的方法?」
「没有,银柳姊姊带我们逃过一次,不慎被温家人发现受了重伤,现在在牢里昏迷不醒。杏花姊姊交代我来告诉姑娘,您一定要想办法出来,千万不能放弃。」
若我能出去,现在还会跟你求救吗?
本君真是要气死了,「不是本君要放弃,是本君实在没办法了。」
桃花愣愣道:「那、那非离公子怎么办才好?」
非离?
「你说非离怎么了?」
桃花站在原地支支吾吾。
我重重捶门,「还不快说!非离到底怎么了?」
桃花嚥了口唾沫,「公子他说要保护温公子,好完成姑娘的心愿,所以去了温家的仪式。」
「然后呢?他打算做什么?」
「温家召唤已势在必得,所以公子打算待妖兽一出现,就当场斩杀。」
不可能。怎么可能?
我连忙道:「他不是上神,成仙也才短短十馀年,要是单打独斗肯定会魂飞魄散的。」
「他正是这般打算的,就算拚不了你死我活,也要同归于尽。」
「他临走前还告诉桃花好些姑娘平日里的习惯,哪些爱用爱吃的,显然就是要赴死啊。」
「姑娘,你还在听吗?」
「桃花。」我道。
「是。」
「你退到院子去。」
桃花乖乖的退后,不多时,厢房轰然炸裂,本君拖着身子从断樑残木中爬出来。桃花机灵的跑过来搀扶我。
「他们在哪里?」
「在主堂。」桃花哭鼻子哽咽道:「姑娘,您的手都是血⋯⋯」
我瞥了瞥废掉的右臂,「没事——」胸口一紧,来不及压下,喉中一道暖流淌过,一口鲜血洒落。
此情此景,多么熟悉。
这该死的咒诅,可真会挑时间。
桃花用尽气力抱紧我,可怜她头一回见到上神,就见到我这副糗样。她全身都在颤抖,眼泪浸湿了我的外衫。我抹过嘴角鲜血,柔声哄道:「乖,我真没事,你快带我去主堂。」
就如温婉如生前所说,百年劫难,兰河覆灭,这话一分都不假。我还没见到妖兽真身,云河落九天就已陷入熊熊大火中,遍地都是哭嚎和尸身。本君必须不停掐捏自己大腿,好保持清醒。快到主堂时,桃花停下脚步,我正疑惑,顺着她惊恐的眼神望去——温弦的脸就在面前。
只是比之过往,那张本应俊美的脸孔放大了数十倍,也狰狞了数十倍,人脸,身驱却如猛虎,毛如犬,猪口牙,一丈八尺长的尾巴不住甩动,燃起数个星火。
温弦是真想毁掉温家。
这哪是什么妖兽而已?这分明是上古四凶之一——檮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