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荣海被气得脸色通红,指着承琮骂道:“你?…你?…你?,二?皇子?好大的口气,你?有什么权利诛族抄家,你?……”
“他没有权利,那朕呢?”
声音从?后方传来,谢荣海一?惊,条件反射地向身后望去,只见李裕锡风尘仆仆地正过朱明门而来。
谢荣海心里咯噔一?下?,生怕皇后借着生子?卖惨,把陛下?又迷得晕头转向。
他预备抢先一?步告状,正迎上去要向陛下?参奏,就被李裕锡大手一?挥打断。
“福春,将这些大人?全部带去昭德殿,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出、传信。”
这不就是软禁嘛!谢荣海大惊,想要再?辩解什么,可是李裕锡已经不想再?听了,他无视其他人?的喋喋不休,径直朝安仁殿赶去。
产房里,杨小满还在挣扎,所有人?围着她转,可都束手无策。
又一?碗催产汤送来,露香一?边扶着杨小满喂药,一?边流眼泪,她的心里也?快绝望了,要…要是小殿下?实?在无法降生,那总要把娘娘保下?来啊。
杨小满疼得连药都喝不进去,有气无力的靠在露香肩上,牙齿都在打颤。
“娘娘,您喝一?口吧。”露香小声抽泣,手足无措地端着药碗。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双大手从?她这儿?接过玉碗。
“朕来。”李裕锡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干干净净的进产房陪产。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来劝陛下?产房不干净,男子?不应入内。
瞧见陛下?骇人?的脸色了没有,谁要是这个时候不长眼,陛下?肯定不介意送他先皇后娘娘一?步去见阎王。
啊呸呸呸,皇后娘娘洪福齐天,才不会去见阎王呢。
“陛下?。”杨小满小声地说,她靠在李裕锡身上,忽然就觉得安了心,就算是死,她也?是死在爱人?怀里的。
李裕锡亲吻着她汗涔涔的额发:“小乖,你?怎么舍得抛下?我,我让御医开药,把孩子?打下?来,只要能保你?平安,孩子?我们以?后可以?再?要。”
杨小满痛苦的说:“可是它还在我肚子?里动,我舍不得,让我再?试一?次好不好。”
李裕锡想说不试了,此时此刻他入目皆是血色,产房里的一?切都昭示着杨小满受了多大的苦。
他不过是强装镇定,其实?早已经心慌不已、眼前发黑。
要是他的妻子?真走了,他也?不想活了。
好在这个时候,一?旁的产婆面?露喜色:“娘娘宫口好像开了!”
七八个人?围上来检查,终于给天下?至尊的这对夫妻带来了一?点希望。
杨小满坚持:“求您了,陛下?。”
李裕锡看着她苍白?的脸,做好了一?有不测,他安排好后事就随她而去的准备,这才艰难的点下?了头。
参片、银针再?次齐上阵,强行?提升杨小满的精气,让她可以?再?冲刺一?波。
守在门外的常嬷嬷跪在地上,向满天神佛祈求怜悯,就在她磕了第二?百八十一?个头时,终于,她听到了屋里传来的一?声婴儿?啼哭声。
第102章 灵牌
杨小满力竭, 确认完孩子?没事,她就晕了过去,李裕锡顾不上孩子?,怜惜的为她拭汗。
产婆抱着?襁褓走到李裕锡身旁:“陛下, 您要不要看看小公主?。”
李裕锡抬头, 拉开襁褓一角, 看到了小女婴红嫩的面庞。孩子?还小,其实看不出什么模样来?,可李裕锡就是觉得闺女长?得好, 跟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把公主?抱下去好好照顾,伺候的好了, 朕重重有赏。”李裕锡给孩子?盖好襁褓, 守着?杨小满不肯离开半步。
这一回生?产,杨小满实实在?在?元气大伤, 产伤十分严重。御医很明确的跟李裕锡说,小公主?将会是皇后娘娘最后一个?孩子?。
“也是朕最后一个?孩子?。”李裕锡温柔地握着?杨小满的手,让御医悄悄退出去,不要惊扰了皇后。
因?为杨小满此时太过虚弱, 宫人?们甚至不敢将她移回主?殿,于?是只好把产房收拾干净, 让杨小满先原地养伤。
不消片刻, 产房已经焕然一新, 只有空气里尚且弥漫着?的血腥味让人?心生?不悦。
杨小满足足睡了七个?时辰,才?在?次日清晨悠悠转醒。她刚一动,躺在?身边的李裕锡就察觉到了, 他猛地惊醒,查看妻子?的情况。
“陛下。”杨小满声音嘶哑。
李裕锡捧着?她的脸:“你醒了?饿不饿?我让人?上一点好克化的面食来??”
杨小满也觉得饿了, 遂即点点头,然后忽然泪意涌来?,在?李裕锡手上哭成了泪人?。
这可把李裕锡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哄着?,将杨小满当成孩子?一样抱在?怀里。
皇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以?前还在?王府里时,她倒是爱动不动就哭鼻子?。后来?进了宫,反倒要端着?主?子?的仪态,不肯掉金豆豆了。
再后来?,她一步步从胆小怕事的小孺人?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皇后,就更不能做出有辱威严的事了。
因?此李裕锡也是甚久没见过她这副可怜委屈的样子?了。
“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呜呜呜…”
杨小满把头埋在?李裕锡怀里,嘴里尽是语焉不详的抽泣啼哭声。
李裕锡把她抱得更紧了:“乖乖不怕不怕,我回来?了,我守着?你呢,再没事了。”
安仁殿里是一片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昭德殿里,则是一片腥风血雨。
谢荣海不敢置信地问:“陛下下旨训斥了周传芳?”
来?报信的小宫人?也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因?此不敢久留,匆匆点了点头就要走。
谢荣海不顾形象地跌坐在?地上,哀叹道:“陛下竟绝情至此!”
周传芳是怎么死的,谢荣海心里最清楚,那?一夜有人?上门送信,请他配合唱好这一出大戏。
那?时谢荣海就知道周传芳是被人?杀害的,有人?要借他的手对付皇后。
可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他岂有不心动的道理,因?此谢荣海和幕后之人?不谋而合的,选了这个?时机向皇后发难。
其实当得知皇后的第一反应是封锁现场,令南衙禁军调查案情时,谢荣海的态度是不屑的。
因?为不管真相如何?,哪怕南衙禁军查实周传芳为他人?所害,可皇后逼死士大夫的传言已经传出,皇后调令官员入西阁也是实情。
他只要能起势,不论?周传芳之死真相如何?,都能让皇后吃下这个?暗亏。要是能把她气的一尸两命,那?谢荣海做梦都要笑出来?。
本来?一切都进展顺利,可惜陛下及时赶到了。
谢荣海的这些伎俩,糊弄皇后还可以?,想糊弄陛下却是不能够的。
李裕锡一眼就看出问题的关键不在?周传芳那?可疑的死因?上,而在?于?天下臣民对‘男子?该不该接受与?女子?共事’这个?问题的看法。
既然对手用周传芳做筏子?,那?李裕锡也照样在?这人?身上做文法。他偏不似外人?所想那?样,下旨追封周传芳、安抚周家,而是第一时间下了一道训斥的旨意。
慈幼局所做的,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周传芳受君主?信任,将你放置在?此等紧要之地,你不思进取,反而因?小节失大义,不顾百姓生?死,一味只追求自己的名节。
你未能替君上分忧,乃是不忠;抛却年迈父母,乃是不孝;只顾自己,罔顾百姓,乃是不义。
此等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朕下旨训斥有什么错?
什么男女同朝,这算是个?问题吗?连忠、孝、义这样的大节都不顾,偏要去成全自己的小节,这样的人?究竟是高洁还是伪善?
这份圣旨一出,众人?就都知道陛下的态度了。
谢荣海心凉,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几乎是一夜之间白?了头。
又两日,李裕锡终于?腾出手来?处置昭德殿里这帮人?。
凡参与?两仪殿逼宫之人?,至少削官三级,为首者中书令谢荣海直接被削成白?板,以?谋害皇后之罪打入昭狱。
朱友丞坐在?马车里,看着?斗了半辈子?的老对手被压入昭狱,当年他被赶去洛阳,命运还能安排他遇见现在?的陛下,然后东山再起。
可这位老对手……大概是等不到起复的那?天了。
“走吧。”朱友丞关上车窗,谢党灰飞烟灭,他更得约束属下,不让朱党一门独大,招了陛下的眼。
半个?月后,杨小满的身体在?静心修养之下,满满好了一些。自从李裕锡一回来?,前朝的事也不用她担心了,可以?放下担子?安心坐月子?。
承琮守着?小妹妹,问父皇母后说:“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一月前,康王病重去世,李裕锡替兄长?安排了后事,因?放心不下杨小满,才?先一步赶路回来?。
承琰则被他安排护送康王灵柩和康王妃回京,如今应该也临近长?安了。
杨小满不光想长?子?,也想康王妃卢氏,被承琮这么一问,也打起精神来?看向李裕锡。
李裕锡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周传芳死后,他要另选一位前朝官员入西阁。此刻忙的就是这个?事。
见妻儿都向他看来?,李裕锡停笔,道:“快则两日,慢则五日,应该就能到了。”
说到这个?,李裕锡回看杨小满:“有件事要提前和你说。”
杨小满扶着?头:“嗯?是大哥的后事吗?你放心,我已经叫人?把长?阁殿打理出来?,供停灵所用。”
李裕锡珉了抿唇:“把偏殿也打理出来?,给玘哥儿用。”
杨小满呆住,心中漏了一拍:“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见到康王妃卢氏端着?的两块灵牌,杨小满才?不得不相信玘哥儿真的随他父亲去了。
杨小满脑海里浮现出玘哥儿的样貌,这个?孩子?当年也曾乖巧的叫她一声‘贵娘娘’。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卢氏要弯腰下拜,杨小满连忙叫露香把人?扶起。
她还下不了床,只好在?床上对卢氏说:“大嫂,咱们娘两有多少年没见了。”
杨小满撇过那?两个?灵牌,心中为卢氏感到叹息。
卢氏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杨小满身边,却并不坐下,而是说:“容妾先把亡夫和亡子?放于?祖宗座下,再来?陪娘娘说话?。”
杨小满怜惜地点头,自有人?领康王妃去祖庙。
跟着?一起来?觐见的承琰则留了下来?,杨小满招手让他过来?,问说:“仔细和母后说说,你伯父和大堂兄是怎么没的。”
承琰双眸失神,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孩儿和父皇到冀州时,大伯父已经时日无多,御医下虎狼之药拖延,也不过是让他多活了月余。大伯父最终撑不过药力,撒手人?寰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你大堂哥呢?”
承琰动了动嘴角:“他…他一直被大伯父囚禁着?,常年郁结于?心,本也身体不爽朗,骤然得知大伯父去世的消息,一时心急,痰堵了心窍,当日人?就没了。”
虽然这样的死法听起来?有些离奇,可也算合情合理。
但杨小满自问对承琰十分了解,听他说话?的口气,就直觉这孩子?在?说谎。再看承琰眼神闪躲,杨小满心里更不信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