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的声音远远传来,随后室内重新归于平静。
本以为还要纠缠很久,没想到对方这次这么识趣,一言不发地就乖乖离开了。
秦招招舒口气,突然想起自己二楼阳台的落地窗还开着。她顺着口癖小声咒骂一句,连忙冲上去,却在看清眼前场景时怔住了——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好了,下了一天的雨,地上本来应该飘了一地的雨水,可现在却干干爽爽的,像是被人仔细打扫过。
像是想到了什么,秦招招下楼,打开厨房的门。
果然,被她弄的一片狼藉的厨房也收拾干净了。
关上厨房门,秦招招慢吞吞地回到客厅,重新躺到沙发上,她的视线落在面前不远处的桌上。
桌面一片整洁,除了码好放在桌角的文件,还放着那个残留了温热柠檬水的透明玻璃杯。
“………”
静默良久,秦招招猛地翻了个身,逃避似地把自己埋进了抱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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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
时隔一个多月再见到丁彰,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早已经没有了上次见面时对秦招招居高临下的隐秘不屑。
准确来说,从她当时开诚布公地拿出一小部分他婚外情的证据开始,他伪善且傲慢的面具就已经出现了破裂。
丁彰的妻子乔钰,秦招招以前也在宴会上见过几次,有些印象。乔钰出身不低,丁彰则差的远,靠上学从穷苦的地方跳出来的凤凰男,年轻时候凭借一张好皮囊得到了富家小姐的青睐,苦心孤诣讨好女友一家,最终成功入赘豪门,一举跨越阶层。
能结实秦韬等人,也全凭妻子娘家的牵线搭桥。为了不让其他人看低了女儿,即便再看不上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婿,这么多年,乔家也还是一直努力地扶持着丁彰。
丁彰在乔家的公司挂了个闲职,但主要工作还是在恒远。他一身的荣华富贵皆倚仗妻子,自然一千一万个不敢让对方知晓自己出轨。
更别说,乔钰为丁彰育有两子一女,他搞婚外情就算了,还弄出个私生子——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要是让乔钰知道私生子的存在,就算是为亲生孩子的继承权考虑,那个仅有五岁的男孩只怕也凶多吉少。
这个道理,秦招招知道,人精一样的丁彰自然也知道。
和他下半生的荣华富贵以及情人、孩子一比,他那点儿对晏伯山可有可无的“忠心”,又算的了什么呢?
不过晏伯山势大,所以丁彰好歹也是纠结考虑了一月有余,这才松口,答应将手中所持有的恒远股份卖给秦招招。
没了晏伯山,至少他还有乔家的庇护,晏伯山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的。
“小秦总,你既然叫我一声彰叔,那我也拉下脸求你件事。”丁彰罕见地伏低做小,一边签合同一边小声说话,精神紧张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秦招招皮笑肉不笑,“您说。”
“股份转移的事,麻烦你先不要公开。华润之前也和我谈过股份的事,我已经口头答应对方了,只是还没签合同。当然,华润那边我会先瞒着,等我想办法把她们母子送到国外藏起来,你再公开就行。”
秦招招心领神会,一下子就明白了丁彰的打算。
他这位小情人,也就是刘秘书的老婆,其实还是晏伯山送给丁彰的。大概是怕晏伯山发觉背叛,恼羞成怒以后再用这个小老婆报复丁彰吧。把那对母子都送到国外,离晏伯山远远的,到时候就算他想利用她们离间丁彰夫妻,他也可以咬死不认。
他什么算盘,秦招招不在乎,也不想管,不过丁彰请她暂时不公开股份转移这件事,就算他不说,她也会这么做——太早公开不是什么好事,怕晏伯山会狗急跳墙搞出别的动作,她只有手持股份过半,获得恒远决策权以后,才能正面和对方抗衡。
秦招招笑一笑,举杯敬酒结束了这场面谈,“那是自然,彰叔帮了我,我当然也会帮彰叔。”
…………
收好合同,秦招招驱车去了市郊的墓园。
中途夏琳打来电话,说董事会要开会,派了个助理过来象征性知会了她们一声,问秦招招要不要去。
“这次大会内容是什么,有说吗?”秦招招一边转移开车,一边电话免提。
“是有关临岐湾二期项目的会议,还有就是……”夏琳在电话里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说。”秦招招不想浪费时间。
“……董事会那些股东,都多多少少有参与临岐湾项目的投资或入股,所以大家基本上都参加了,包括项目的第一负责人,晏承晏总。”
秦招招脸色不变,语气也毫无波动,“临岐湾项目我没有参与,会议跟我也没有一毛钱关系,我就不参加了,想必那帮老东西也不会给我留位置。”
“我还有事,先挂了。”
话音落下,不等夏琳说话,秦招招已经挂断了电话。
大概是因为天冷,又刚下过一场大雨,墓园没什么人,清冷而肃穆。
秦招招怀抱一大束白菊,走过几道阶梯,不远处高大茂密的松柏林传来呼呼的风声,为整个墓园增添了一丝悲切。
她最终停在一排墓碑的尽头,然后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束和她怀里相差无二的花——不知道是谁来过,花上也没有任何署名的卡片。
可能是父亲生前的哪个朋友吧。她想。
秦招招蹲下身去,把自己带来的花轻轻地放在爸爸墓碑前,摸了摸那方厚重的石碑。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因为多年的风吹日晒已经略微有些褪色,但已逝之人的音容笑貌却一如往昔。
她叹口气,随即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爸,我来看你了。”
“今天不年不节的,也不是您的忌日,我就没有给您带您以前最爱喝的酒,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顿一顿,垂下眼帘,“爸,我今天把丁彰的股份买回来了,但我现在还没办法让他和晏伯山为当年背叛您的事付出代价。不过您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这两个人早晚也要尝一尝,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是什么滋味儿。”
她说完,四周恢复寂静,唯有时不时的风声吹过。
在墓碑前待了一个多小时,秦招招才起身离开。她杂七杂八地和爸爸说了好多话,说她回恒远了,说她怎么和董事会那帮老狐狸周旋,也提起小时候,怀念她无忧无虑、在父母的羽翼下做小公主的日子。
离开墓园时,已经很晚了。天色昏黑,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路边的景色也透出一股萧瑟之意。
下了电梯,没走两步,她站定在原地,盯着不远处站在她家门口那道身影。
宋聿换了身衣服,脚边放了两大袋商场刚买的肉蔬瓜果,双手插兜,看见她后半摘口罩,笑容流露出一丝孩子气:
“招招,你回来了。”
秦招招站在走廊中间,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脸色有多不好看,“怎么又是你?”她烦躁似的质问。
宋聿正要开口回答,秦招招身后不远处的电梯门忽然开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然后都出乎意料地微微怔住了。
是晏承,风尘仆仆地、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这里。
看到秦招招,他先是一喜,视线向后再看到宋聿时,他面上的表情就陡然变了。
怎么说呢,就好像眼前这场面是一出大型捉奸现场,而他就是那个发现爱人出轨了的正室。
他整个人都凝固在了那里,薄唇微抿,眼里是沉静的苦涩和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