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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完结).真相的真相
  「一派胡言!你竟然给我写出这种东西!」
  脱离冬末长期处于阴霾且寒冷的天气,进入早春后,在人类严重开发下的气候异常越趋明显。连日来的艷阳高照使得白天气温与初夏无异,早晚却如寒流过境后所留下的后劲。
  时间是二零一三年的二月下旬,当初与一连串跟时流镇杀人鬼兇残事件有关的一行人,此时同在市内警察医院的特别病房。病床上主角的大声怒骂,令一旁某位被点名的友人翻了白眼。
  「那如果今天换成是白夜将这则案件写成纪实小说,而不是连载的专题报导,你还会说这种话吗?」
  穿着一身白色衬衫与黑色短裙,扎起马尾化上妆容,明显是在工作之馀前来探访的女性,没好气的抽离病患手中的报纸,瞇起双眼的脸上藏不住恼怒,但最后仍扬起嘴角等待对方预料之中的回答。
  「当然是一篇精彩的案件改编小说!」病床上的陈坤隆突然一改怒容,正经的朝在场眾人讚叹道,因为那名身为他老友的推理作家也在场,只是一脸面无表情看着两人的争吵。
  「我看你根本是针对我吧!」余燕翎立刻将报纸丢在对方脸上,一拳打在刑警伤患处,引来对方哭天抢地的哀号。
  「这是当然的!虽然我知道你写的并非全为事实,但白夜也不是将这种真实故事改编的作家啊!」陈坤隆转头想得到白夜的认同,没想到对方早已经在欣赏窗外早春艳阳高照的美丽风景。
  「跟你说吧!如果你要说我是那种不道德的记者,那你这上面看到的就不会是被更改过的真相。」
  「小姐,别再打我的烧伤患处了好吗?看来你好像已经知道接下来我会说什么了。」陈坤隆按住自己在受伤的部位,彷彿整个人快跳起来,因为在对话期间,余燕翎依旧不停捶打对方伤口包扎处,脸色十分难看。
  「还不是会说: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之类的风凉话。」专栏记者双手抱胸的靠回椅背,接着用戏謔的口吻接续道:「轻微二度灼伤的刑警,什么时候才能出院上班呢?看了看时间,也已经过了新年了吧?而且还这么有精神。」
  「又给我取了新绰号!那你也知道我是在哪里又如何度过这悲惨的新年吧?这右手臂的灼伤,也是当初为了替你挡下迷宫内的那把火才有的,少说得跟自己没有关联一样。」看得出即使受伤依然身强体壮的刑警认真又愤怒的回应道。
  「所以我连过年也没有停下每天来看你的动作不是吗?」
  陈坤隆顿时脸色铁青,因为他发现自己再次中了这女人的语言陷阱。
  「所以……最后还是没有一个人被救出吗?在那座火迷宫最深处的手术室跟尸海房间内。」与白夜坐在陈坤隆左侧,可以看出跟余燕翎完全不同的温吞女孩。一头中长发披在肩膀,身穿深咖啡色薄外套与淡粉色连身长裙的她,睁着一双大眼露出好奇,她正是长期与性格难以捉摸的作家合作的责任编辑。
  「没错,一个都没有留下,就跟阿莎嘉.克里斯蒂的小说一样。」余燕翎点点头回答,然后叹了一口气。
  「白夜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不,是因为我出去解决案件没写稿,然后又遇上危险让她很不开心,最近一直跟我处于冷战状态。」沉默许久的白夜终于把目光转回到室内,然后用那张一样看不出情绪的脸问道:「老友,你的伤似乎真的好多了。」
  「你进来这里多久了?也太晚问了吧!」
  「这是当然的。你如果出什么事,我多少也得付一些责任吧?请不要再做这种会让人感到困扰又担心的事了好吗?」责任编辑文昕看着白夜鼓着嘴,露出些微泛红的怒容。
  「嘿嘿……少在我面前上演这种闪瞎眼的戏码。是的,就连杀人鬼本人也没有活下来,只是最后他并不是在火迷宫内死去,而是在专栏连载里内所提到的森林小屋地下的秘密实验室。所以这脑袋装肌肉又二度灼伤的刑警才会说我的报导一派胡言。」余燕翎随即替女孩做出解答,然后用手指着报纸上的文章。
  「是的,终究我们跟警方、媒体、向家还是选择保护那孩子,虽然在名字上没做更改,但并不会影响他日后的全新人生,因为上头连他的照片跟一切资讯都抹去了。」
  「白夜,所以对南燕华之后会有什么安排?向太太有确定要放手了吗?」陈坤隆问。
  「是的,南燕华最后会以案件的关係人送到心理辅导机构,之后在与之合作的孤儿院中住下,等到我们委託他们安排的认养家庭出现为止。接着他会被更改姓氏或姓名,在新的家庭开始正常的生活。」白夜的表情转为柔和,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么……坤隆先生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一切都与报导的内容相违背的话。」文昕再次提出自己的疑问,目光落在推理作家身上。
  「其实最后我们依然落入南杰华设下的陷阱,但那的确是不得不走的一步,毕竟我们无法确定迷宫深处的缝人间是否还有生还者,至少缚肢村顏家的么子还未出现,虽然不排除早已经被杀害或带往他处的可能,但我们还是准备齐全,在前端迷宫找到南燕华后,立即进入后端迷宫到达缝人间。」
  「我们确实有到达那里,也在那扇门后的可怕尸海旁的实验室内找到那个孩子。」余燕翎接续道:「然而,跟报导内容有所不同的是,我们在缚绞牢找到昏迷的南燕华后,就立刻将其带出。那张餐桌并不存在于缝间人内,那里只有一张小桌子跟简单的食物与水,『死尸新娘』也不在该处,留下的只有南石准先生的头颅,还有那扇门后成堆爬满恐怖蛆虫与流淌在血海中的大片尸堆。其中也发现南杰华的祖母,南世承老先生的弟弟他们早已经气绝多时的尸体。虽然我们庆幸顏家么子还活着,但他却也没活着走出迷宫。」
  面对文昕的狐疑,白夜重新绷起脸色说:「因为他正是等待我们前往该处的最后人肉炸弹,是的,那是个陷阱。」
  「可是,如果你们没有将南燕华救出的话,那不也可能波及到自己弟弟吗?这不也违背他一开始的意愿?」
  「如同森林小屋跟南家大宅间二分之一的机率,自己弟弟的生死也是如此。对于南杰华来说,虽然手足是他心中唯一的希望,但你要知道,他也始终认为该终结的是受诅咒的南家。如果最后我们将南燕华带入缝人间目击一切,那人格、记忆重新毁灭又扭曲的他依然无法逃离受那个家族诅咒的命运,那么了结这名潜在的危险人物也是他认为的必要手段。所以无论如何,顏家是不可以留下任何活口的,因为如果燕华最后成了自己人格塑造实验的失败品,顏家倖存者自然会变成他第一找寻的目标,如此一来诅咒就不会停止。」
  「那顏家的那名孩子又是如何成为人肉炸弹的?」文昕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紧张。
  「想必南杰华事先让他吞食大量包覆易燃金属粉的胶囊,接着用利刃轻微划开他的静脉并用药物使之昏迷,计算我们大概会到达那里的时间,然后再利用摆在那桌上将近两千毫升的纯水即可,是的,这是高智慧型犯罪者所策划出的陷阱。」白夜的语气让人感受不出厌恶与愤怒,反而其中夹杂了认同情绪,陈坤隆见状不禁皱眉。「待我们到达那里唤醒了他,确认是否还有意识后,在准备走出缝人间时,那孩子因为失血量过多出现口渴的症状,马上请我们递那桌上的水给他。我们虽然当下没有如此照做,但他仍挣脱我们的搀扶,利用容器将那水疯狂饮入,接着强烈的热气从他全身散发而出,转眼瞬间变成一颗点燃引线的炸弹,最靠近他的坤隆与燕翎差点变成首当其衝的受害者,而其他人包括我在内,则被轻微灼伤,幸好有消防队员立刻开啟灭火器将猛烈的大火扑灭。」
  「果然你受伤没有跟我讲!」文昕听到推理作家的叙述后,不敢置信的惊呼道,难得的是对方立刻给了她一个道歉。
  「那画面现在我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怕,但比起房间内那成堆的尸山,或许被炸到血肉模糊的小孩还不算什么……」有办案经验的刑警也因为回想到那残忍的一幕而哆嗦。
  「二分之一的机会,南杰华赌对了!」
  「是的,但另外一派人马确实也在森林小屋找到了那座地下实验室,虽然它没有火迷宫如此复杂,但相比之下硬体设备还有资源,很明显在南家事业的财力赞助下有所不同,用来维持头颅生存的特殊维生装置也存在在那里。
  另外,不同于燕翎小姐报导里叙述,另外一派人马是由萧组长所带领的队伍。他先安排包围网,之后在小屋的废墟残骸中找到密室入口的开关,机关与黄家活动门出入口的机制相同,将它依序摆动数次就能开啟。」
  「是的,黄家前往地下迷宫出入口的开啟机关就存在那里。白夜一开始就对活动门的真正实用性做出怀疑,请警方做了这种尝试。」余燕翎补充说道:「因为当初建造黄家地上虚假迷宫之屋的人是身为一家之主的黄先生,如果他真的是为了预防南杰华闯入跟自己心态扭曲的儿子出入,自然不会有如此简单的改装手法,所以那无法被正常成年人出入的小入口,除了有预防手段外,也是为了提供被自己儿子藏在家中爬行的『不谐和物』通行的通道,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做到真正与南杰华交易,又可以确保自身不接触到对方的安全手段,是的,黄先生应该是在家中找到被做成人虫的南世承老先生,很快判断出他从何而来,交代自己儿子扮演与已经找上他们的南杰华的交易桥梁。可惜的是,无论哪一方都不肯让步,最后演变成灭门悲剧。不过这一切却也在南杰华的计算之中吧!毕竟他一开始就打算復仇。」
  「那森林小屋跟黄家的活动机关门开法,一样也与那个八卦有关吗?」文昕一提到火迷宫的解谜方法顿时陷入苦恼,因为对于迷宫的涵义与探讨,她依然是有看没有懂,在透过阅读专栏报导的情况下。
  「这点倒是没有关係。」白夜冷静回答道:「如果说机关入口只存在一种开啟形式与开关,那么就不必思考其需要按下几次的必要,因为只要到达一定数字就会开啟,火迷宫内也是如此。」
  「好吧……我承认在这一点自己想得太过复杂了,但我相信读了那篇报导的人也会这么想。」陈坤隆语中带有自我吐槽。
  「但后端迷宫最后的方位,确实是以文王八卦中卦象代表『母亲』的方位作为结束,所以可以判断出一件事──就是火迷宫在建造后仍可以改变其规则性,所以要说它是最难解的迷宫之一,确实是很有说服力的。」
  「后来被人所改变……所以当初在时流镇居住的南织一族,才能长期与顏家周旋不下就是这个原因!」余燕翎弹指笑道。「而且之后白夜先生也有告诉我们,当初如何留意到火迷宫的建构原理。」
  专栏记者从随身包内拿出一份影印文件,那头可以看出像出自小孩子手笔的绘图,也正是当初放在铁盒内其中之一的古怪地图。
  那幅有如蜘蛛网,密密麻麻横竖交错的构图中,出现了数个眾人再熟悉不过,但放在此图中却一时不解其用意的文字──天、泽、火、雷、地、山、水、风。
  「确实如此,对于小孩子来说,比起强行记住艰深难懂的文字,不如以常见到的事物使他们熟悉会更有印象。」陈坤隆看着影印纸说道,思绪回到儿时在看到这些文字时所联想到的玄幻情节。
  「这是目前风水常会使用的后天八卦图中,用来表述方位、五行与二十四节气等的表示形式。以最简单的语意来说就是南方火热、北方冰冷、东南大风、西北近天。只是,后天八卦说却被侷限于世界北半球的气候与节气,对南半球是不适用的。以太阳光照射在地球上的二十四节气曲线,证明老祖先的智慧与现代科学可以互相结合。好吧,在此我就不再详加描述,可以看出再次说明会耗上不少时间,而且在场的你们可能也听不懂。」
  「这是当然的,毕竟这里不是授课的最佳场所。」
  「等等,我听得懂!」余燕翎像个学生一样,立刻举手表示自己与他人的与眾不同,这次轮到二度灼伤的刑警翻了白眼。
  「所以地下迷宫会从此不见天日而封锁对吧?」文昕将话题拉回案件的后续发展。
  「没错,至少警察打算将其封锁,无论是村民或是想要探险的游客都不能进入。虽然不能彻底抹灭它的存在,但可以让它看起来不存在过。」刑警一脸正色的回答。
  「但我还是不太理解南杰华他最后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文昕的手放在肩膀上,看起来十分苦恼:「将他的母亲杀死,又另外用年轻的身体重生,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眾人在听闻女孩的疑问后陷入沉默,因为这个问题触及了一连串案件的核心,也是为何需要捏造另外的故事,不让大眾及南燕华知晓这真相中的真相。
  「报导中有提到,南杰华在模仿自己胞弟期间,因为塑造了彷彿人格,去接触了神祕学与黑魔术对吧?虽然无论是中世纪或是过去的古代魔法,已经大多被现代科学及医学推翻,或是根本无法证实其真实性,但在新兴、普遍被认为成邪教的教团等相关团体,部分仍然崇拜着黑魔法、魔鬼、恶魔、血腥教义带给他们的啟发,并且对人类社会或人类本质有着不同的见解,其中包括精神论、唯物、外星文明、人性黑暗面都有诸多探讨,涉略之广包含了心理学、社会学等等。在此次案件可以看出,吸引南杰华注意的是于一九七三年成立的无神论组织──雷尔教派。
  创办人雷尔宣称,他见过造物主耶洛因,并要求其将讯息传达给全世界,建造耶洛因大使馆。他表示人类完全错误理解了自己起源,错将elohim错译成是上帝,其实那个词的意思是『天外来客』,正是他们于两万五千年前在地球上克隆了人类。巧妙的是,圣经也说过:夏娃出自于亚当的肋骨。他们宣称已经成功製造出世界上第一位复製人,虽然是否成功能存在质疑,代理孕母也不愿意公开婴儿的讯息,为了不影响孩子的正常生活。
  其中,他们的教条重要部分即是所谓的性爱应与生殖无关,是为了取乐存在,无须为性伴侣投入情感。特别是女人,只要愿意,应该与多数人进行性行为,这个说法他们解释成,女性不应该压制自身对性的快感,无论是跟同性还是异性。雷尔教中的女性也会提供卵子,用于复製人的製造计画。
  他们认为性是生命中自然、正常、建科的一环,鼓励人们真实的面对自己的性慾,从社会观点等信条中解放出来,也因如此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加入,他们也主张对同性恋夫妻提供基因技术產生下一代。」
  文昕在听到白夜陈述的大量资讯后,表情显现出复杂与不知所措,而陈坤隆见状并不感到意外,并可以解释出对方如当初自己出现一样反应的原因。
  「乍听之下胡言乱语,但从某些角度去省思的话却又有点道理对吧?这就是邪教的可怕之处。当然,也是世界公认的事实。」
  「与世俗有所衝突的道理跟教团都是这样被认定的,但不可否认它为何能够继续存在,还有其吸引信徒的魅力。其中的道理另类、格外的说服力,有时令人难以反驳,所以不需去评断它孰是孰非,至少雷尔教现在依然还存在着,信徒依然有增无减。」
  在听到白夜的附加解释后,文昕发出有些颤抖的声音:「可是……我还是感觉很可怕,同时也理解到南杰华的那些行为也不无道理。」
  推理作家在眾人再度陷入沉默后,率先开口:「没错,所谓的肉身替换行为,除了是替南茧华找寻重生的机会,也让他在结合医学理论的当下找到另外一种可能。」
  「所谓的生命延续,眾人皆知的长生不死。」余燕翎补充道。
  「没错。虽然是部分编造的故事,但南杰华所提到:想要见证那副肉身,是否能產下生命,这段话也能理解到他的次要目的。外科手术是为了替胞弟移植正常身体,所以他不停的拿活人做实验,最后在母亲身上得到了实现,并且依据自己的扭曲认知还给了母亲清白,南茧华的重生手术,更有可能就此得以实行并成功。」
  「南茧华并没有移植到南杰华身上,他的这项手术仅施展于高芥诚警官,但与此同时,死尸新娘的计画却成功了,所以他自然拋弃了弃子,让他在缚黑山森林内牵制警方跟巡逻队的行动。他将南茧华除去身体,以生命维持装置将他放置在实验室内,让他的头颅能够在氧气与血流下继续存活,如果我们没有发现山中的地下实验室,可能真的会让他成功达成人首的移植手术。
  然后,白夜在故事中最后提到『你的疯狂理论或许可行,而且我也已经替这项假设找到了答案,那也能够说明为什么现在你必须让南茧华继续活着的原因』的这段话,那是一语双关的解释出他已经看穿对方另外一项目的,正是人类藉由身体移植,延续有限的生命。」
  「燕翎,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文昕一脸狐疑道。
  「刚才的雷尔教义中提到的其中一点,就是所谓的克隆体。」白夜面无表情的说,然后再次将视线转向外头的风景。「但是,克隆体并非现在社会所认同的理论,因为它牵扯到诸多的问题,例如人道与伦理,然而,雷尔教却不顾及这点,它也使南杰华產生了新的灵感,也就是人类在替换肉身同时,更可以无限的延续生命,即使不是克隆也无所谓,虽然这套理论还需要长时间研究,人类的记忆与自我意识是否能够续存,这方面成了不老不死手段的最大课题,所以他必须让南茧华活着,即使那样的活着不再是人类,他同时也不想让所谓的长生不老,变怪异的產物。
  在遵循雷尔教义的信条下,另外一点则是无需投入情感与脱离道德拘束的性行为。之前我有提到,南杰华最终的渴望是拥有一个健全的家庭,在除去所有的污点及危害因素后,他留下了胞弟、母亲还有自己,所以回想到他最后所说的那一席话,那具徒留母亲头颅、年轻女性的肉身,被组装过后能够继续延续生命的肉体,是否也具有生下活人的可能?藉此他拿了自己做了实验,如此一来就不会有道德上的问题,在他自己心中的认知下。
  最终他的实验有了双重保险,如果胞弟在新拼接而成的身体上,被察觉到有排斥现象或无法生存的话,他可以藉由另外一项『于多重移植接合肉身是否能產下活物』的成功实验中,实行克隆与记忆移植的计画,如此一来,南茧华就算不经由接合手术,也能够以借尸还魂的方式而重生。如果这些项目都失败的话,最后就转向以克隆为手段的实验,复製一模一样的自己,届时找寻新的实验对象,无论如何皆是绕着南茧华继续生存为目的而打转。」
  「难怪这是无法公开的真相……因为就算是那有如鬼怪般存在母亲,若最后被社会知道是以这种方式怀有孩子,牵扯到的道德问题就足以被世人挞伐了,南燕华最终可能也难逃再次被审视的下场而受牵连,其他项目更是完全与正常世道相违背,这根本……」文昕虽然没有起身,但却像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脑袋依然对听到的事实感到排斥。
  「只是,正如我刚才所说,虽然这些理论跟做法完全无法被世俗接受,但如同雷尔教义一样,部分解释却是很难反驳,更可说是最贴近原始的人性、世俗不愿面对的真相,更可能是空前绝后的超凡想法,于学界、医疗、宗教各界皆有极大的参考价值。它其中所提到人类确实是被自己所制定出来的事物所制约,就算以自由之名,也只是生存在其中的牢笼中罢了。」
  白夜见陈坤隆似乎想阻止自己逐渐失控的言辞,立刻用手势示意对方打消念头,接着闪过一抹自信微笑。
  「但如果我们不在这座牢笼中生活,可能连生存的机会都会被剥夺吧?与其说人类无时无刻受到制约所牵制,不如说,也只有在这里人类才能够更加强大,强大到不会快速的自取灭亡,达到秩序的维护。跟自然相比,我们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好吧……那南杰华最后的下场呢?他的……母亲呢?」文昕的情绪已经稍微回復。
  「当我们到达森林小屋地下的现场时,他举起了在向家时从警员手中夺走的枪,试图跟所有人对峙,过程其实跟燕翎小姐所写的一样,希望以自己的可能性与无可取代性交换自身的活命机会,枪管是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的。」白夜叙述了当下情况,但脸上却闪过一丝沉痛。
  「明明在我们的计画中,当初在三方行动当天所有刑警的枪中都是填装空包弹的,因为白夜已经料到他会扮成警察潜入向家,枪枝当然也会被其抢走。只是……虽然我们有预料到另外一个可能性而出做出防护,却没想到南杰华却将它用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陈坤隆接着说道,也是脸色一沉。
  「他用那把枪结束自己的生命,跟他们威胁警方的条件完全自相矛盾。」专栏记者摇头。「但这样的结果其实多少可以预料到,毕竟最后他是在确认南燕华是否平安后才扣下板机的,或许他想用最后那一枪结束南杰华那扭曲与南织一族诅咒不断牵连的日后人生,还有将整个家族归于尘土,他的研究就算会被学界接受,但復仇、杀人、不人道实验的这些罪名是不会让他真正翻身的。终结那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本性,不如将这个衣钵传给后人,只求之后能留名于世间,这是学者最大的愿望之一。只是,这是我个人跟白夜部分的想法。」
  余燕翎将发言权交给了白夜,推理作家接着双手抱胸,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开口:「如果说,南杰华口中的那名老师真的存在的话,那枪枝被调换过来的可能性也不可能说没有。」
  文昕在听到白夜的推测后整个人倒吸一口气,一想到若真的有这名人物存在,那他可能会再次对所有人甚至是这个社会造成严重威胁,如果他真的能在这一连串事件中来去自如而不被发现,那肯定是连高智慧犯罪者跟白夜都难以应付的棘手敌人。
  「希望这只是我的推测。」白夜环视眾人后露出微笑接着又说:「不过,我却也希望他真的存在,然后用我的双手亲自找出他。」
  「老同学,无论是过去还是这次的事件都能看出,狂热的学者、教徒、疯子、天才、犯罪者他们都只有一线之隔。不愿让悲剧发生,身为执法人员的我当然会用尽全力去阻止,无论是失去人才或出现遗憾等后果,都不是世人所乐见的。」
  陈坤隆看得出在场其他人在听闻白夜的话后露出复杂神情,他不确定文昕或余燕翎是否会在有时察觉到,白夜会对无论手法如何残酷的那些秉持可行理论者的產生认同,但身为警察的他并不希望这名多年老友届时成为另一面墙的成员,如果真的演变成那一幕,或许一向以正道为信念的他,不知道又该如何做出抉择,所以他想藉由这段隐晦的话,拉回游走在边缘的白夜。而对方似乎早察觉到他的用意,用手掌拍击他的肩膀,这正是男人间无声的语言。
  「老友,我们也差不多该去拜访下一名病患了,看来你没多久后就能够出院了吧!」
  文昕见一旁的白夜站起身来正准备要开口,马上被余燕翎看出她的疑问而代为回答:「高芥诚警官最后在手术中脱离险境了,目前人也已经转到其他病房,但并非如我报导内写得如此伟大,最后是被其他资深的医生,把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
  「这么说来,我确实也有一个疑问。」在眾人正准备步出病房时,陈坤隆的呼喊令他们停下脚步。只见他皱着眉头,神情瞬间转为严肃:「南杰华的母亲最后的……下场又是?」
  白夜听闻对方的问题后不禁失笑,但却也隐约间替这名刑警做出解答:「这个由你问我们就不太恰当了,你应该会比我们更清楚才对。不过……我只知道学界非常需要她,无论是否该定义她为何种身份,她的存在在他们眼中的确耀眼无比,有如破茧而出的完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