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疼!”
长孙曦疼得牙齿打架,待到看清楚身上的人是江陵王,不由不由哭笑不得。揉了揉自己的肩头,又是疼,又是气,忍不住埋怨道:“殿下,你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没事儿吓我做什么?都快要被你吓死了。”
江陵王皱着眉头吸气,连声叫唤,“哎哟……,好疼,好疼啊。”
长孙曦气笑道:“你喊什么疼啊?我才是人肉垫子,要喊,也该是我喊。”
江陵王赶忙忍痛去看她,“磕着哪儿呢?磕坏没有?”
“还好啦。”长孙曦不是那么娇气的姑娘,疼就忍一忍,过会便好,但是担心眼前的这位豆腐脑儿,“你没事吧?腿上的伤有没有碰着?我看看……”
江陵王忙道:“腿上没事,就是磕的好几处都有点疼。”
“没事就好。”长孙曦心里当他是小孩儿,倒也没多想,只是嗔怪道:“快起来,沉甸甸的,我都要被你压坏了。”
“吱呀”一声,外面跑进来一个宫人,“殿下!出什么事了?”进门一看,便是这么一副“男上女下”的画面,顿时脸色大变,以为撞破了什么好事。
那宫人吓得没了魂儿,赶紧挥退身后的同伴,关门退了出去。
长孙曦气笑道:“你看看,让人瞧了误会。”用力推他,“快点起来。”
江陵王咬牙吸气爬了起来,又是泪盈于睫,“我的手肘,还有腿。”一面检查,一面嘟哝道:“哎哟、哎哟……,到处都是疼的呢。”
“行了。”长孙曦这些天和他同吃同睡,不免熟络,加上他好脾气,说话也就带了几分随意,“娇滴滴的像个姑娘似的。”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我还没找你麻烦呢,赶紧回去躺着,别再冻得受了凉气了。”
“谁像姑娘了呢?!”江陵王不服气,只是咬牙,再也不敢喊疼,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别捏我,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子。”嘀嘀咕咕的,钻回了被窝里面,“总是这么毛手毛脚的,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长孙曦故意打趣,“你这么娇气,也当心回头娶不到娘子。”
江陵王斥了一句,“胡说!”他嘴上抱怨长孙曦捏了自己,其实心里并不反感,反而有点恋恋不舍。见她要躺下,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等等!我睡觉很轻很轻的,万一……,等下你打呼噜怎么办?刚才都流口水了。”
“我什么时候打呼噜了?”长孙曦好笑道:“行行,让你先睡。”
江陵王那双清澈似水的乌黑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赶紧合上了眼皮儿。
长孙曦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小祖宗给抓着的,再看看他,似乎快要睡着的样子。因而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只得忍着,然后侧身坐下。
江陵王心里可开了花,虽然闭着眼睛,眼珠子却在转来转去停不下来。
长孙曦想要说他几句又怕他羞恼,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
只不过,被那单薄的好似融雪一般的少年握住手,又细、又软,又温柔熨帖,好似晒过太阳的棉花云朵一般,心里不由生出一股异样。
这位……,该不会是,把自己当成早恋对象了吧?
其实说他是孩子有点不准确,说是少年,倒是更合适一些。而且他这个年纪,在现代固然算是有点稚嫩,在古代却不算是很小了。想来要不是他身子有些弱,只怕身边都已经有了通房丫头。呃……,这么一想,心里不由觉得怪怪的。
看来,往后不能拿他当小孩子看了。
----还得保持距离。
次日清晨,宫人把这事儿悄悄回禀皇贵妃。
“晗儿和长孙司籍搂在一起?”
“是。”宫人低着头,回道:“奴才进去,就见江陵王殿下正趴长孙司籍身上,长孙司籍喊疼,江陵王也喊疼,不知道是不是……”难不成是刚破了瓜?可是这话,到底没敢直接说出口来。
皇贵妃淡淡道:“知道了,退下。”
宫人低头出去,旁边的大宫女奉珠道:“依奴婢看,殿下有几分孩子气,未必就是解了男女之事。也许是刚巧从床上掉了下来,也许是闹着玩儿。不过……”语气微顿,“看得出来,殿下的确很是喜欢长孙司籍。”
皇贵妃轻轻一声叹息,“哎……”
那语气幽幽,似有说不尽的复杂难言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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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曦在泛秀宫住了差不多小半个月。
江陵王小腿上的那道划伤,不仅结了疤,而且都掉了一、两块小的血痂了。他在床上连着躺了十几天,躺得浑身酸疼,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继续装下去,只得下了床。
长孙曦好说歹说,说是回头让江陵王随时来御书房找自己,见面机会多得很,而且御书房那边还有事儿,这才被放了行。因为担心楚王会随时冒出来,提醒梵音他们,“都长点眼睛,看着点儿,别让疯狗跑过来咬我一口。”
谁知道,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碰到楚王。
等回了御书房,长孙曦像是安全着陆一样松了口气。
先和倪司籍打了个招呼,笑道:“这几天我不在,辛苦倪司籍一个人忙碌了。”和面瘫脸没多少话说,寒暄几句,就进了平时休息的屋子,彻底放松下来。
长孙曦在那张躺椅上面一躺,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三千六百个毛孔都通泰了。
太子妃那边的事,自己暂时没有办法出宫,还得像个法子见昭怀太子一面才行。至于楚王那个神经病,那天神叨叨的非说自己是他的妹妹,呵呵,脑子被门夹了吧?偏生他说的道理一串串的,还有点像那么回事。
什么许氏和皇帝生了他,什么许氏和长孙珩生了自己,什么汾国长公主因此厌恶自己,继而把自己送进皇宫,什么汾国长公主想让自己和他兄妹乱.伦。
别说,还真有点道理的样子。
要不……,改天找机会问问汾国驸马?好像不太妥。
这种丑闻,汾国驸马肯定是要为许氏遮掩的,自己作为许氏的女儿,又怎么能不为尊者讳?反倒赤眉白眼去询问的?估计问不出什么,最后还会被汾国驸马训斥一通。
算了,管得呢?而且这事儿牵扯到了皇帝,还是不问的好。
楚王不是自己的哥哥无所谓,是更好,他往后就不会再纠缠自己了。
想到此,还有点盼着楚王是自己的哥哥呢。
长孙曦忍不住轻轻一笑。
“心情不错嘛。”皇帝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长孙曦吓了一跳,猛地从躺椅上面弹起站立,上前福了福,“给皇上请安。”有点不好意思,“我回头再让人搬一个椅子。”忘了,那可是皇帝的御用专座啊。
皇帝笑道:“那是你的椅子,又不是朕的。”拣了旁边的太师椅坐下,“你也坐,不用这么拘束。朕就是闲了,过来……”想说过来找你说说话,不合适,要想说过来找她捏头的,又没有躺在躺椅上,因而改口道:“晗儿怎么样了?”
长孙曦回道:“回皇上,江陵王殿下腿上的伤已经好了。”
皇帝当然知道江陵王的伤势,不过搭话罢了。转而又道:“你在泛秀宫的时候,可见着皇贵妃?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速微迟,“她的身子可还好?”
长孙曦忙道:“妾身没有见过皇贵妃娘娘的金面,不过听娘娘说话,声音平和,想来身子应该是康健的。这几天,也没有听说娘娘有不适之处。”
皇帝静默了一阵。
长孙曦当然知道他不是真的闲逛,不然哪有那么巧,自己椅子还没坐热,皇帝就刚好闲逛到御书房了。担心皇帝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因而提起心弦。
谁知道,皇帝却没有再继续问,而是起身到躺椅里面躺下,“给朕捏捏头。”
长孙曦不敢迟疑,赶紧先去旁边净了手,然后上前捏头。
皇帝一直闭着眼睛,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嫁人?”
啊?这是从何说起?长孙曦心思飞转,皇帝曾经打算收自己为妃,自己要是说打算嫁人的话,岂不是在打皇帝的脸?再说,也没人可以嫁啊。
因而谨慎回道:“妾身觉得一辈子不嫁人,也挺好的。”
“挺好的?”皇帝轻笑,那语气明显不信。
☆、第43章 新年
“皇上,妾身真是这么想的。”长孙曦缓缓给他捏着头,徐徐道:“妾身的家族已经覆灭了,没有兄长,没有叔伯,也没有爹娘……”忽地觉得皇帝身体一动,不由问道:“是妾身捏疼皇上了吗?”
“没有。”皇帝仍旧闭着眼睛,“你接着说。”
长 孙曦心里明白,自己要是不说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那刚才就是在撒谎,指不定就会惹恼了皇帝。因而尽量让声音平缓,诚实可信,“妾身虽然还有舅舅和舅母,可 是舅母对妾身有心结,几近仇人,自然是不肯庇护的了。至于舅舅,妾身又怎么能事事求他,让他和舅母为难呢?妾身就是那水上的浮萍,无忧无靠,嫁了人难免要 在婆家受气的,所以妾身不想嫁了。”
谁也不嫁,一辈子在御书房呆着挺好的。
皇帝轻轻叹息,“可是你还年轻,日子长了,肯定会觉得寂寞难熬的。”
长孙曦莞尔一笑,“妾身不怕。”转头看了看外面的书架,“御书房里有很多书,很多看不完的故事。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妾身虽然是女子,但是有书陪伴也不会觉得寂寞的。”
皇帝笑了,“小丫头,说得都是孩子气的话。”像是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脸上表情变得松弛和缓,但是静了静,却道:“你现在这么想,将来未必会这样想。红颜易老、芳华易逝,哪个美人会不不担心年华老去?不珍惜自己的容颜呢?”
说到此,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长孙曦即便是背对着皇帝,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半截眼皮,但还是感觉寒光四射,莫名生出一股子惧怕!到底是皇帝想起了什么?还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心生怯意,不自觉的缩回了手。
“接着捏罢。”皇帝接着又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长孙曦心里紧张,手劲儿便有点不均匀。
皇帝自然感受到了,也没去说破,而是道:“倪司籍年纪太大了,你一个小姑娘,和她肯定说不到一块儿去。整天就这么在御书房里闷着,和一堆枯燥的书本为伍,你自己不怕闷坏了,朕还怕你闷傻了呢。”
这是要赶自己走吗?长孙曦顿时急了,“我不闷的!皇上,求你别把撵出御书房。”外头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要自己的性命,出了这个笼子,自己飞不到半空就要被折翅了。
皇帝不由笑了。
这丫头,一紧张、一放松,就会情不自禁的我啊我的。都怪自己刚才吓着她了,倒是自己不好。心下轻叹,那些过往……,都是许氏的执拗冷情,与她无关。
不过见她这么不愿意离开御书房,心里面,倒是生出几分淡淡喜悦。
因而笑道:“朕没有说要撵你走。”
长孙曦一颗提起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皇帝又道:“朕是想着,天长日久的,别把你一个新鲜水灵的小姑娘,最后给闷成了老太太。”鲜花若是失去水分,枯萎了,也就没有意趣了,也委实叫人惋惜。“所以,朕想找个人过来陪陪你。平时和你说说话、聊聊天,讲点你们小姑娘喜欢的事情。”
啊?要做什么?长孙曦闻言手上一顿。
皇帝温和道:“朕记得,傅司乐和你还算比较熟,所以朕让人去传旨了,把她从司乐司调到御书房,往后和你一起做司籍。”
等等!谁说自己想要跟傅祯聊天了。
长孙曦不由胸闷,“皇上,我……”
“怎么?”皇帝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难道你不喜欢傅司乐?”
“没有,没有。”长孙曦可不敢说傅祯的坏话,免得得罪昭怀太子,解释道:“就是觉得这不太合适。毕竟两个司籍的缺都满了,再来一个,岂不成了三个?再说,傅司乐一向在谱曲编舞上很有天赋,放在御书房实在是太浪费了。”
皇帝沉吟道:“既如此,朕就不撤掉她司乐的职位,让她一人身兼二职好了。她在御书房空闲的时间多得很,不耽误她编曲编舞的。至于说御书房的缺满了,这不算什么,朕最近要翻阅的书太多,御书房人手不够添一个也是应该的。”
长孙曦顿时无语了。
真是的!你是皇帝,你想怎么瞎编就瞎编吧。
心中虽然腹诽,但却万万不敢跟皇帝犯拧劲儿。况且眼下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继续多言多语,不仅会让傅祯吃挂落,还会昭怀太子埋怨自己,皇帝的好心被拒也会不高兴的。再说了,皇帝这么做也是一番好心,是在关心自己。
因而只能无奈的福了福,“多谢皇上恩典。”
皇帝捏完了头,照例在里面小憩睡了一会儿。
长孙曦蹑手蹑脚走出去,刚一出门,就见傅祯穿着淡紫色的司乐服饰站在门口,想是还没来得及换司籍的衣衫。不过也不用了,既然皇帝让她一人身兼二职,司乐、司籍还不都是她,不用再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