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尘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一点儿用也没有。
女孩的力量超乎了他的想象,挣扎的结果只是让自己手腕和脖子的痛楚愈发抢掠,呼吸也愈发困难。
“你听到了吗?我说过不可以。”女孩这么说着,声音无比平静,眼神无比冷漠,就像她看着的只是只不听话的蚂蚁。
蚂蚁当然是听不懂人话的,但人却可以。所以李远尘听懂了她的意思,然而他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想。
女孩的唇很漂亮,像是两片粉色的桃花。
几个小时前,她刚用这双唇吻遍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鸡巴伺候得无比销魂,他曾在这张小嘴里奋力地抽插,她的唇齿间应该还残留着他精液的味道。
那么为什么就不可以接吻?
李远尘知道很多人将嘴唇的触碰当作爱情的象征,但他不认为这个女孩也相信这一套。
就像他自己一样。
在无比痛苦的窒息中,李远尘的神志有些朦胧,他惘然地看着荆玉树,忽然想到了她初次高潮时的样子。那时的她的眼神也如同现在这样,冷漠的令人心悸。
这一刻,李远尘觉得自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我……知道了。”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无比艰难地说道。
荆玉树看着脸色已经褪去红色,开始变得苍白的男人,慢慢地松开了手,但直到她离开男人的身体,他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看上去有些无助。
可能是被自己吓坏了吧,荆玉树想。她方才确实是无比的愤怒,但她不是那种会被愤怒控制自己的人,此刻回想起来,这个叫李远尘的男人固然有些不懂规矩,自己刚才的手段确实也过分了一些。
不过无论如何,这里是不能呆了。
捡起仍在地上的牛仔裤,荆玉树直接穿上,然后是胸罩,衬衫。衣服理所当然的有些发皱,但穿在她的身上依然显得很干净。
穿好衣服,她听到身后李远尘轻轻地说道:“对不起。”
荆玉树回头,看见他靠在床头,这个房间很温暖,但他却用被单盖住了自己的身体,锋利而飞扬的双眉微微地垂下,眼神看上去竟然似乎有些软弱。
荆玉树笑了笑说道:“没关系。”
李远尘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荆玉树摇摇头:“不用了。”
李远尘藏在被单下面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抬高音量道:“再睡一会儿吧,我保证以后不吻你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但就连李远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竟然带着一丝哀求的味道。
——或许并非没意识到,只是他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一个人说话。
“夜晚已经结束了。”荆玉树说道,转过身去走出了卧室。
李远尘沮丧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们本来就是一夜情的关系,而现在,夜晚已经结束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欢好的味道,有他的,也有她的,但用不了多久,这股味道便会散去。
他忽然发现连她纤颈上他的吻痕都不见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李远尘高喊道:“你的内裤!”
套房的隔音是很好的,他并不担心让其他人听到这句话,所以他喊的很大声,他必须让她听见这句话。
没有回答。片刻后,他听到了房门开关的声音。
这声音肯定比他刚才的喊声要小很多,但他听得一清二楚。
……
荆玉树行走在大街上,感觉有些寂寞。
在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里,一个人游荡在大街上,很容易回忆起一些自以为忘却的旧事,和一些再也无法见到的故人。
她当然不是个容易感到寂寞的人,她早就习惯了寂寞,现在让她感到寂寞的原因是她觉得饿了。
肚子饿本来就会让人感到寂寞的。
而且她的下身有些不舒服,倒不是李远尘动作粗暴导致的,而是因为没穿内裤。
事实证明,价格再昂贵的牛仔裤,直接贴着身子穿时,总会有些不舒服。
手机响起了收到消息的提示。荆玉树拿出手机,微信里唯一的联系人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寝室的东西买好了吗?”
荆玉树笑了起来,想起沈书言那张容易害羞的脸。这个时间发消息,是压根儿没想让自己立刻看到呀……
她回信:“买好了。”
几乎是片刻间,那边的回信就又到了:“那注意休息”
嗯,速度快带来的问题就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了。
荆玉树回道:“正要睡了,晚安。”
等了一会儿,沈书言没再回信,荆玉树把手机装回口袋里,开始在街边寻找能吃饭的地方。
这个时节的北京的夜晚与南方不同,很难找到令人满意的宵夜店。
但如果你要求不高,总能找到填饱肚子的地方。
比如牡丹楼,比如孔府菜……
荆玉树眼前一亮,因为她发现自己又看到了那家沙冷酒吧,酒吧里亮着灯,显然现在还在营业。
推门进去,酒吧里一片安静,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板正拿着笤帚簸箕在扫地,看见荆玉树进来,显露出有些吃惊的样子。
“Hello.”荆玉树笑着打了个招呼。
老板放下笤帚,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闪烁犹疑道:“你……没事吧?”
别人问你“没事吧”的时候,有时表示他觉得你真的很事儿,有时表示他担心你的事儿会给他造成麻烦。
而当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这么问你的时候,不妨把自己的事儿说清楚,他一定会帮你分担,帮你解决。
荆玉树很惊讶于老板传达出来的关心之意,她不明白他这份善意源于何处。
这世界上本没有无缘无故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或许是因为他想起了曾经错过的情人?又或是想起了远在他乡的孩子?又或者仅仅是因为自己非常欣赏那份独家秘制的五香牛肉?
荆玉树摇摇头:“没事,结束了……我就走了。”
然后她摆出一个笑脸,眨着眼睛问道:“您这是打烊了吗?”
老板有些没好气地道:“现在的男人,真是烂透了。”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独自行走在午夜的街头……他几乎立刻就自以为明白了荆玉树遭遇的事情。
小姑娘追求浪漫刺激,一颗缠绵,事毕之后对方提起裤子不认人,直接赶人。
见小姑娘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老板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有点儿过线,而且自己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便继续道:“店里还有客人,所以当然没有打烊。”
荆玉树眨眨眼睛:“客人是指我吗?”
老板笑了出来,他放缓了声音,温和地道:“除了你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客人了。”
荆玉树说:“那我可以点单喽?”
老板说:“当然,你想喝什么我给你调,喝完就回家去好好睡一觉。”
荆玉树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我饿了。”
老板微微一怔,此刻的荆玉树给他的感觉和之前的印象完全不同,之前的荆玉树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平淡,娴静,可以同自己款款而谈,像是个历尽风霜岁月的女人;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荆玉树,则像是一个有些可爱的安静的小姑娘。
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其实无论哪一个荆玉树,都是荆玉树。荆玉树骨子里自然是一个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人,然而人就是人,是人就会渴望别人的善意与关心。
所以她不介意在向自己表达善意的人面前,表现得稍稍可爱一些。
老板道:“那你可要稍等一会儿,牛肉还要二十三分钟才能煮好。”
荆玉树摇了摇头:“清汤拉面就很好了。”
老板皱起眉头,这个小姑娘之前付账的时候绝不像是没钱花的样子,也对自己的五香牛肉赞不绝口,那么现在她只想要清汤拉面,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他很想问她怎么这么傻,让男人占了便宜还花她的钱,但他也知道这话有些过,之前他已经说错过一次话了。
想了想,老板拿出自己最随意,最自然,最柔和的态度说道:“很快就好了,别急。正巧我也饿了,我们搭个伴儿吃,这顿我请了。”
荆玉树听懂了老板隐藏的并不想让她知道的意思,直到这老男人是彻底想歪了,但她也没有刻意解释,只是让自己露出更加害羞的笑容:“但是我现在已经饿的不行了。”
老板笑起来,说道:“行,那我去煮面”
这种会卖拉面的地方,通常都会把面揉好后放进冷柜里去醒着。这样的好处是要做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出来,口感往往比现做的还好好些。
所以荆玉树只等了几分钟,老板就用托盘端着两碗面从厨房走了出来,然后把其中一份摆在荆玉树面前。
“你尝尝看。”
荆玉树看向眼前这碗面,和之前一样澄澈的面汤,但里面的面不再是普通的抻面,而是一荡极细的龙须面,面汤还有些晃动,这龙须面就跟着面汤摇曳起来,像是飘着的香烟的烟气。
里面还下了一个荷包蛋。
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那细细的面条就顺着汤进了嘴里,柔韧,弹滑却又无比细腻。
“我父亲那辈儿学到的手艺,传给我了。”老板看着荆玉树抄起筷子大吃特吃的样子,得意地说道,见她三两口便吃光了一碗,又把自己面前的那碗推到她跟前。
荆玉树也没客气,道了声谢就继续吃,吃光了面条又开始喝汤,等她将两个空碗放在面前时,老板才又问道:“要不要再吃一碗?”
他记得晚上的时候小姑娘一口气吃了三碗。
荆玉树摇摇头:“已经很饱了。”
至于荆玉树吃掉老板给自己煮的那碗面这件事,两个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
老板伸了个懒腰,道:“那就早点回家吧,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头不安全。”
荆玉树说:“没关系,我想再喝几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