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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历史 > 大宋终结者 > 第221章 巧言令色
  李练涛请命:“节帅,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全面攻城了,末将不才愿意为先锋!”
  他一带头,其它军将也纷纷表示,既然只有架云梯强攻登楼一条路,那么只能豁出性命玩一把了。
  登上去了,
  拜托节帅替自己请赏。
  登不上去,
  那也只好拜托节帅替自己照顾家小了。
  “汝妻子吾养之,勿虑也”李煜心里玩起伦理哏来。
  ……
  类似的话语这几天一直在重复,但李煜听的倒是津津有味,因为前几天的议事他都没参加。
  确切的说他都不在大帐中,对边镐说是要游山玩水,宽解心境,边镐便笑着由他。
  李煜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旅游。
  那样的话,做人和咸鱼还有什么区别?
  他带着负责保护他安危的那营军卒,在离大营十里外的一处山脚下的空地上安营扎寨起来。
  而他从江宁带来的那好几个大瓮,和武昌城中带来的木箱也被运到此处。
  湘省某些地区带有喀斯特地貌的特征,具体来说就是溶洞多。
  李煜找到这个扎营处也有几个颇大的溶洞,而且更奇特的是,溶洞内温度极低,几乎达到滴水成冰的地步。
  平常没人来。
  李煜当日在澄心堂里疯狂翻阅长沙附近的舆图笔记时,就是为了找这么一个合适的地点。
  眼看边镐这个攻城不利,李煜明白作为穿越者该要释放一些穿越红利了。
  ……
  “诸位先退吧,再等一天,明天后倘若依然毫无进展,那只能行孤注一掷之举了”边镐疲劳的挥挥手。
  他身上的压力太大了,很多事情他明明知道却不能向手下明说。
  而且他心中也有种强烈的预感,必须尽快拿下长沙城,晚了,可能会有巨大变数。
  此刻营帐中只剩下三人,众人出去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边镐低头不语,李煜也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白昌裕左看又看觉得不是个事,咳嗽一声引起二人注意“节帅,已经是晚上了,小的这就让手下人服侍大将军用膳,大王么……也一起?”
  老白不是傻子,眼看别人都走了,安定王还支棱着,摆明了有话要说啊。
  “行啊,反正军中简单,拿几样进来便是,你也自去休息吧”
  “是……”
  ……
  在中军大帐里端着肉汤,吃着面饼,李煜不由得赞道:“节帅,真有古之名将遗风,与士卒同衣同食!”
  “大王说笑了”
  “不知道大王今日可有见教?”
  边镐单刀直入的问道。
  “见教不敢,向来节帅也知道,仆虽然是个亲王,但在做买卖上倒也有几分能耐。”
  “嗯?”边镐狐疑
  “所以仆倒是想和节帅做一笔买卖,节帅包赔不赚……”
  “可额咳咳咳……”边镐一口肉汤呛到气管里
  “是包赚不赔,包赚不赔……”李煜满脸黑线。
  娘的,关键时候说错话……
  毕竟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有点大,李煜虽然在江宁经常和冯延巳,周宗等重臣谈笑风生,但一来那是李璟的脚下他作为皇子自然心里不慌,其次“抄”自己的几首诗词也让自己文名大盛,一干向来以骚人自诩的大臣见到他时,少不得多多尊敬一下。
  可眼下面对的是边镐,撇开李弘冀,这就是南唐军事第一人,虽然是儒生但有信佛,可毕竟在军队中滚了那么多年,身上的气质与京中大佬,自然不一样。
  边镐将胡子上沾的肉汤都擦干净后,才慢悠悠的道:“本将向来效忠圣人,安定王也是圣人之子,你我之间谈何交易?”
  “仆明白节帅的苦衷,所以,节帅不想听听具体细节么?”
  “不想!”
  “哎!”李煜愣了,尼玛边镐不按常理出牌啊,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下倒好,接下来怎么说话?
  他正犯愁,边镐却道:“大王恐怕不了解本将,今日有缘也正好说说吧。”
  “愿闻其详”
  “大王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朝中那些事情,可边镐却于此毫无关系,一心要做个孤臣,但这个孤臣却很不好做。”
  “但正因为不好做,才必须有人做,边某从一兵部小吏得圣人简拔一直做到了今天的节度之位,靠的便是圣人的信任,这些年来,不是没人和边某交好,但都被边某回绝。”
  “大王可知道边某在伐闽时被闽人所起之号”
  “呃,这个自然是知道的,节帅当年大军入福州,军纪森严,秋毫无犯,福州民众皆呼公为‘边罗汉’,后来大将军扑灭全城大火,开仓放粮活人无数,又被誉为‘边菩萨’、‘边观音’,当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安定王真是好口舌,可之后呢……”
  “呃……”李煜一时语塞,之后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但却实在不好开口。
  “后来,这边菩萨边罗汉边观音又成了边和尚,最后退出福州时甚至有百姓喊边贼秃走了……”
  “大将军无须挂怀”
  “当然,只是为何当地民众对本将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这自然是知道的,前有陈觉,后有魏岑出任监军搜刮无度,残民以逞,这才惹来众怒,不过却都算到将军头上。”
  “不错,正是如此。陈魏二人来时都示意愿与我为党,并且发誓,只要结党,则一切军政大事他们不再插手,所要的只是边某的一个态度而已。”
  “嗯?”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大将军拒绝了他们,陈魏二人便怀恨在心,想尽办法来肘制大将军,甚至不惜夺权乃至假传圣旨?”
  “其实他们所求无非二者,一边某站到他们那边去,其次边某的上奏中要将此二人吹成将才人物。”
  “大将军不愿意,所以他们只好自己谋取军功,结果落的一败涂地,丧师数万!?”
  “正是!”说完边镐意味深长的看了李煜一眼。
  刚才这番对话把边镐的立场完全摆在台面上。
  他绝不结党,只当李璟的狗而已。
  “大王请回吧……”边镐下了逐客令。
  “大将军忠义让人佩服,只是仆眼下都有一法,可以助大将军在一日内便破城,不知大将军可愿意听听……”
  “什么?”边镐闻言一跃而起。“大王莫要消遣某家”
  某家乃是市井人常用的自称词,语带粗鄙,所以也就流传于民间。
  边镐素来以儒将自居,又是个信佛的居士,对口孽问题更是看的极重,脱口而出一句半粗话,足以说明他内心的激动之处了。
  “怎敢欺瞒大将军”李煜心里偷笑,刚才下逐客令,现在看来已经上套了。
  “此法也不能说完全,一来夺城还是要靠将士用命,二来,这算是仙法或者说妖术也成,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将军可愿意?”
  边镐瞬间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李煜几眼。
  “仙法,妖术?大王久居宫内怎会这些?”
  “这说来话长,不说也罢,不过大将军可知道我那七弟为何莫名被发到伪汉国?”李煜也眯起眼睛笑吟吟的问道。
  “听闻是因为酒后君前失仪……”
  “大将军果然耳聪目明”李煜夸了一句
  边镐神色不动“大王莫要取笑,倘若耳不聪目不明的话,边某只怕早就成为冢中枯骨。”
  “那日我那七弟,确实是说错了话,但我可向节帅保证,他滴酒未沾。”
  “是你搞的鬼?让他胡言乱语”
  “不是搞鬼,略施小手段,让他将心中所想皆尽吐露而已,倘若他心中所虑皆是温良恭俭让,只怕来这儿监军的便是他了。仆也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所为何,不为何?”
  “乱起心志,诱其吐实,为之;使人胡言乱语,不知其所言,不为!”
  “那你为何要如此做?”
  “节帅何必明知故问?”
  “你也是?”
  “仆乃俗人,自然有俗念”
  “倒是痛快人”
  “这是自然,仆所愿者,无非是请大将军明面上保持中立,暗地里与我亲善即可,并非要你站队。”李煜见状赶紧将自己的所求先说出来。
  边镐一愣,“这便是你所求?”
  “正是”
  “边某不信!”
  “大将军何必不信?倘若节帅换到我的位置上来,只怕也只能如此行事了。仆上面有太子,有三叔,四叔,我若是真大张旗鼓的要求节帅效忠与我,那才是真蠢。”李煜撇撇嘴。
  “仆现在求的无非是个自保而已,能在这个世道中多拉到一个盟友便多一份自保手段。起码不要随便陷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
  “节帅要效忠圣人只管去效忠好了,说到节帅效忠的乃是这张位子,而不是人”
  “大胆!”
  “此刻只有你我二人,节帅何必不认。再说这又有何不可?仆是个商人,待价而沽在仆看来天经地义!”
  “你……”
  “节帅啊,李煜和你直说吧,这次我助你破城,但你得替我打个掩护,不能说破城之功在我,这是其一,其次,如果圣人有意让我独领一军,那多半是从雄武军中划分一部分出来,节帅到时候可不能坑我,老弱残兵我是不要的,再次,节帅又何信息请及时告知于我,大家共同进退!”
  “听起来倒是不甚过分,只是你只助我破城一次,便想要那么多?”
  “节帅也是做买卖的好手啊”李煜笑道“请问节帅这城防图和与长沙相关的资料可何用?”
  “尽善尽美”
  “这都是自澄心堂而出,澄心堂能有今日,不客气的说,基本都是靠仆,眼下虽然是监军了,可执掌澄心堂的是太宁公主,而仆终归是要娶她的!”
  “什么!”边镐这次真的被吓到了。
  娶个姐姐当老婆,这种事情,在南唐还是很刺激的,何况还是皇子娶公主。
  选择把这个事情说出来,李煜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和边镐间的关系并不深,如何才能快速获得信任?
  最好的办法便是分享秘密,而这种私人隐私事情则是最好的素材。
  再说了,太宁这个姐姐自己终归是娶走的,到那时天下皆知,现在提前说出来倒也不算什么。
  边镐愣愣的看着这个十三岁的孩童,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李煜面带微笑轻轻的摸着自己左眼的眼皮,这个动作让边镐的视线停留到他的左眼上。
  重瞳异相!
  边镐是读书人加佛教徒。
  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有种天然的信任感。
  历史上那些重瞳皇帝的名字如同流星般的划过他胸间。
  “节帅,再说的远一些,马楚众驹争槽之事已经彻底说明了兄终弟及实乃取祸之道!”
  “所以……”边镐的面容有些扭曲。
  李煜知道自己的话开始触及到边镐心中最隐秘的地方来。
  “莫看我三叔有个皇太弟的帽子,大将军在江宁也有耳目,当可知他被我那大哥压的死死的。”
  “倘若有朝一日我大哥继位,大将军这孤臣,纯臣只怕是想当也当不了了,故而不如早作打算。”
  “当然,仆也就未必真能坐上那张椅子,可万一坐上了呢?再说又不要你大将军现在就摆明车马与我绑在一起!”
  边镐悚然而动。
  如果说边镐眼下还有什么烦心事的话。
  那就是他和李弘冀手下大将柴克宏之间的竞争了。
  柴家世代将门,上一代柴再用封了节度,这一代的大哥柴克宠已经建节,柴克宏军功足够,再熬上几年也是节度大将,还有个弟弟柴克贞也在军中打熬。
  柴家现在视边镐为最大的敌人,毕竟年轻一辈中只有边镐的资历履历能压制柴家。
  柴家为了自家今后的发展对边镐和边镐系统的武将自然是百般看不顺眼。
  这点在雄武军中并不是秘密,所以雄武军中多宿将一方面是边镐宽厚,另一方面也是柴家势力太大,一旦有人离开雄武军,得不到边镐的直接庇护后,那么其宦途必定不顺。
  久而久之,大家也只能留在雄武军,反正军功资历一样不缺,先混个保护伞再说呗。
  边镐作为一方节度,又掌握着南唐精兵,此刻已经有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之感。
  但他再进又能怎么进?
  枢密院,兵部?前者是五鬼的天下,后者虽然尚书刘仁赡是自己伯乐,可侍郎和郎官们不少都出自宋齐丘和柴家系统。
  自己去了最好的结局便是被架空了养老!
  再往下推算
  倘若李弘冀继位,边镐这支人马的下场是可以预料的,直接被拆散了混编入天雄军。
  经过十多年的发展,雄武军已经不在是一支单纯的军队,而是成为一个巨大的体系组织。
  边镐必须为手下那么多军将的前途负责。
  眼下他抱死李璟的大腿,加上兵部尚书刘仁赡的鼎力支持,勉强能和柴家的将门体系抗衡。
  可万一李璟要是挂了,或者皇位有个什么变动呢?
  自己再去跟谁混?
  虽然皇太弟和皇太子都有继位的可能,不过边镐和大部分人的观点一样,哪怕李老三李老四加起来都不是李弘冀的对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望之不似人君,说的就是李景遂和李景达这种人。
  两个不似人君的加起来,也只能是更不似人君,所谓傻逼团结起来也不能变废为宝。
  “所以,节帅,我之前就说,这买卖你是包赚不赔,今天这些话也不会落于文字,倘若哪天我真倒霉了,你翻脸不认就好,反正没证据不是。可我要是成了,肯定需要人去压住柴家……”
  “敢问大王与齐王鄂王相比可有优势?”边镐冷冷的刺了他一句。
  虽然李景遂和李景达是两条废柴,但也在朝中滚了那么多年,手上势力不小,再加上个或明或暗牵扯其间的宋齐丘,对上李弘冀这等怪胎是没啥办法,可李煜一个六皇子连起码的班底都没有。
  边镐放嘲讽倒也不过分。
  “嘿嘿,节帅,这话么,改问你自己啊”
  “嗯?”
  “节帅想想,李煜自从穿过来……不对……就说今年吧,从餐霞楼那事情算起,我一个人小小的六皇子,在无钱无人的情况下,做了多少事情。”
  “买卖上暂且不提,毕竟都是阿堵物,可你想想,仆可没利用皇族身份赚钱,靠的是这个……”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节帅也别不信,待此间事了,我让唇华铺子送点东西给尊夫人试用,之后节帅便知道仆这买卖有多火了。”
  “澄心堂在仆手中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皇家图书馆和造纸作坊,之前所献的城防图便由其出,更何况有提调内外庭档案之权,大唐上下一切动静尽在掌握”
  “德昌宫的银行,嗯,这个从明面上说,顷刻间让大唐多出几百万贯用于经商的钱来,钱乃货泉,大唐能富强如此与烈祖皇帝的重商之策是分不开的,德昌宫的开设彻底解决了,大量钱财流通的问题,这几个月,光税赋就翻倍了。”
  “更何况,德昌宫还肩负着监视地方,观民风的任务,不妨再说一句,汴梁、成都、泉州的分号也快要开了,在境内可监视地方,在境外……”李煜意味深长的笑道
  “所以这城防图和德昌宫也有关系?”边镐反应很快
  “有一点儿,但关系不大,主要是商人带回的各种信息,德昌宫武昌分行只是起个初步的汇总作用,如果早能在长沙开分号的话,没准能给节帅直接挖条地道出来。”
  “如此说来,大王志向不小”
  “谈不上志向,起码要有个自保之力吧。毕竟生在帝王家,在别人看来锦衣玉食,可在节帅这等明白人眼里,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保大元年李璟能顺利登基,边镐的效忠至关重要,李煜对他说出这种诛心话来,倒也不担心他听不懂。
  李煜说完边镐沉吟不语。
  “现在说这些还太远,先说说你如何助我破城吧!”边镐冷冷的道
  但李煜却非常兴奋“成了,边镐不好意思直接说同意,但态度和话语摆在那里,方才还不想听破城之策,现在开始主动问计了,妙啊!”
  虽然绕了个巨大的弯子,但还是把边镐拉回了谈判桌前。
  好事情。
  本来李煜还想告诉他自己和周宗结盟之事,但思索一番后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边镐老小子回头把自己卖了怎么办?
  周宗老头子被砍了他不心痛,这不还有个千娇百媚的娥皇么?!
  “另外大王所谓的仙法破城,究竟需要边某付出多少代价?”
  “哎,代价?什么代价?”
  “行鬼神之法不都需要祭祀祭品的么……,边某虽然想破城立功,但这伤天害理之事却绝不做!”边镐冷冷道
  “靠,你丫真当老子搞邪教的啊!妈的要不是起点拦着不让写,老子还真搞一个出来给你看看!”李煜大怒
  “代价倒是不需要,但大将军你得替我掩饰一番,千万不能别人知道……你且附耳过来。”
  “如此?可行?”
  “仆也不知道,虽然做过实验,用在这大城上却是第一次。”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随时!”
  “那今晚便开始准备,明日后者后日破城。”
  “是”。
  “需要多少人手?”
  “有这五百人足矣。”
  ……
  第二天,边镐一反前日的悲观态度,命令再次同时攻击四门。
  且加大力度,如此守城方压力顿增,边镐与一众幕僚在城下边看边记。
  “节帅,今日之战应该是将城中所有兵力都逼了出来,甚至还有青壮民夫,你看城上所有的马楚将旗全部竖了起来,他们也拼了!”
  “好一刻钟之后鸣金收兵!”
  ……
  “节帅,眼下正是战事激烈之际,可不能茹素啊”白昌裕在边镐面前急的团团转。
  “节帅,节帅,敬佛不急在此时,等战事结束后,白某和诸位军将陪节帅茹素三年又何妨。”
  “是啊,节帅,这时节光吃素的怎么顶得住,你这荤汤要喝,实在不行,此战后,老白剃头去庙里替你出家”鲁直也在跳脚。
  “为何是我去替节帅,而不是你这鲁胡子?”白昌裕斜眼问道
  “废话,你见过酒肉和尚?”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本帅前夜偶有所感,茹素三日而已。”
  第三日早晨,雄武军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悲壮的气氛,李练涛的队排在最前面。
  今日便是总攻之时,昨日大将军便言不管如何,今日必须城破。
  “余小军,我的好兄弟啊,这回这怕要来世再见了,我攒下的那些金银,已经拜托给鲁直将军了,倘若这次我死了,你拿着这些好好活下去。”
  九月的长沙,天气已经颇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