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对面站着的男人好半天没动静,只盯着他看,不出一回儿就给他看得浑身发毛,又哆嗦着补了几句,“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不然天打雷劈,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从不干杀人越货的事,韩庄这孙子居然杀人,不过我打听了下,听说他没被抓住,跑了。”
对面站着的男人这才动了下,沉声道:“今天来问你的就是这事,听说你跟他关系铁,知道他藏哪了吗?”
“.....没,这我哪知道?”
“再想想,他有没有无意间提到过什么去处。”
他声音不大,平缓没有起伏,但每个字都充斥浓烈的的压迫感。
齐盛天欲哭无泪,“不是,我真.....”正说着,突然停了一下,犹豫着道:“之前好像听他提起过他姥姥家在陇原那块,不过他姥姥一家早就不在了,没什么亲人,也没见他回去过,我就知道这一个地儿,再没了。”
板房窗户很小,房门又关着,因此房内关光线很暗,池律脸上晦暗不明,那双黑眼睛盯着齐盛天直冒汗。
“真没了,我就知道这些。”
“你没和他联系过?”
“真没有,我发誓,我早就改邪归正了,哪能和杀人犯联系。”
约莫几分钟后, 池律才点了下头,“好,但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不能继续上班了。”
“啊?你你你什么意思?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还要怎么样?”
“协助警方。”
“那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早翻案了,怎么能可能再查。”
“我说能就能。”
从板房出来,天已经彻底暗下去,池律在车里静默着坐了很久,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新消息。
他想听那人的声音,想听他说话,不管说什么,哪怕是呼吸声,都想听一听。
但他心里不安稳,或者说,从整件事被揭露开始,就没有安稳过,他时时刻刻设想着唐松灵知道幕后操作有他父母的参与时,唐松灵会作何反应,可设想了千千万万遍,每次得到的结果都让他绝望。
唐松灵总是笨拙得使尽浑身解数对自己好,他不会追人,只是每天都要重复一遍“我爱你”,望过来的眼睛总是盛满热切又纯澈,他无法想象如果这双眼里装满恨意、失望,自己该怎么办,有时候夜半惊醒,他甚至会生出一些绝望又疯狂的念头。
——把他关起来,关在自己身边,不管他是爱是恨,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铃声突然响起,池律猛地被拽回现实。
“喂。”
“池哥,汇款明细查全乎了,马上就给你发过来。”
“嗯,辛苦了。”
“还行,不过也确实难搞,要说一般人的还好查,路家的想悄没声地搞真是废了大功夫了。”
“谢谢,那我先挂了。”
电话刚挂断,邮箱就来了新消息,池律迅速点开,很快,面色便沉了下去。
她有好几个银行账户,几次汇款额度有异常的汇款时间和整个事件的各个节点高度重合。
池律知道路家格外宠她这个独生女,不想用钱方面居然如此纵容。
他盯着那上面的数字,脑中嗡鸣一片,这几天想过很多结果,都没想到路政儿才是幕后黑手,他从小就把他当亲妹妹一样看,有时候是任性了点,但他一直觉得她心地不坏。
突然觉得恐怖,她背地里做着这样的事,面上却仍然是个单纯任性的小女孩,未曾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以至于到最后他将身边所有的人都怀疑了一遍,才想到她身上,若不是她执着于和自己结婚,他可能到最后都不会想到去查路政儿的账户。
池律急促呼吸着,背后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慢慢想慢慢锊,个中关窍便变得清晰起来。
整件事她没有露过一次面,所有的事都是中间人完成的,被利用的人互相也并不清楚,从一开始池肃查他起,就是路政儿给的消息,到后来秦玉贤得知苗韵,进而挑拨,其实一直是路政儿在背后递刀子,然而秦玉贤还以为只是运气好刚好撞上贺廉倒台。
她明明清楚韩庄多恨他,也正是利用这一点,告诉韩庄唐松灵是他的软肋,韩庄被自己送进监狱,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送到眼皮子底下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去实施报复,况且还有钱拿。
怪不得,怪不得唐松灵一开始对他和路政儿的婚姻百般阻挠,他或许不知道全部,但只要一点就足够唐松灵避她如蛇蝎了。
然而,她布局撒网,坏事做尽,却能若无其事的,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出现,那七年他过得麻木不仁,始作俑者在他周围转了七年,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更可怕的是,她开始计划这一切的时候才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竟然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如果不是自己偶然和李阿姨碰上,如果唐松灵七年后不来找自己,这件事也许会被永远埋藏。
车厢安静,池律靠在椅背上,剧烈收缩的胸膛让他喘气有点困难,窒息的感觉一点点逼上来,大脑有些缺氧,意识昏昏沉沉的,但即便这样,他都能清晰得猜出唐松灵瞒他的意图。
——唐松灵一直都清楚,池律最怕的事就是护不住唐松灵。
可韩庄、路政儿,哪一个不是因着池律去害他的,还有唐松灵不知道的秦玉贤和池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