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倒也不是心肠硬的人, 只是年轻时吃过太多亏,才会躲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养老,顺便开个小诊所度日, 实在不想惹上麻烦。
得到曲绚肯定的答复后,他也不再推脱, 重新返回诊所拿药。
顾帆被连扎了两针又挂了两瓶水,高热的体温果然开始降下去了。
老医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道,“等这瓶药用完就能拔针管了, 你自己来没问题吧。”
“没有。”曲绚回道, 这种业务他再熟悉不过了。
“现在的年轻人太不爱惜身子了,这么折腾铁打的也经不住啊, 等会醒了记得给他吃点粥,我明天再过来。”老医生摇头叹气的说完,背起药箱离开。
曲绚想起医生的嘱咐, 让杨星去唐大婶家买点白米青菜,自己才打了水回去给顾帆收拾一下。
刚才路上又是沙尘又是雨的,顾帆还流了很多汗,曲绚仔仔细细的给他擦了脸跟身子, 动作无比娴熟。
也不知道是因为烧退了,还是身体干爽舒坦了,顾帆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睡得越发安稳深沉。
只是病来如山倒,这才一夜过去顾帆脸色明显憔悴不少,让曲绚看得心疼不已。
“早知道昨天就不作弄你了。”曲绚的手指在顾帆脸上轻轻摩挲着, 有些自责的说。
按医生所说, 顾帆应该早就有胃痛的症状, 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只不过床上某个呼呼大睡的人,却是听不到曲总大人的忏悔了。
“曲总,医生怎么说,师傅的烧退了……吗?”杨琳琳从外面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却突然呆愣住了。
“你来做什么?”曲绚见有人进来赶忙收回手,脸色也瞬间恢复清冷,既没有刚才对顾帆时的柔情,也没有生气或者厌恶。
但不知道为什么,杨琳琳对这样的曲绚反而感到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怕曲总一个人忙不过来,要不还是我来照看师傅吧。”
她也在村里租了一间屋,刚和助理收拾好行李便急着过来了,本来以为曲绚这样养尊处优的人,在乡下地方铁定不习惯,更别说照顾病人了,却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亲密的场景。
虽早对两人的关系有所猜测,但真撞破时杨琳琳还是忍不住惊讶,而且曲绚也跟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可她还是不打算就此放弃。
“不用,出去谈吧。”曲绚看出对方的态度,也决定跟她谈谈,说完就起身出了屋子。
杨琳琳心里猜测着曲绚会说什么,踌躇片刻后才跟了出去。
“有人让你接近他的。”曲绚见她走来,端着手臂语气十分笃定的说道。
杨琳琳看他穿着昂贵的西装,一身贵公子气派,却坐在农家院子里的水井上,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但听懂曲绚问她的话,却又让杨琳琳瞬间清醒过来,“曲夫人的确找过我,我也答应了她会配合,但在剧组这几个月,我是真的喜欢上顾帆的,并不单纯是因为曲夫人提出的条件。”
曲绚不知道她这番话是真还是假,只是冷着声音道,“你们,不可能。”
“说实话曲总,像您这样的人迟早都会娶妻生子,又凭什么干预他的人生。”杨琳琳不甘心的说道,声音甚至有些急切。
曲绚见状终于确认她是认真的,当即站起身缓缓逼近两步,“我相信你是聪明人,往后是想继续拍戏,还是被封杀销声匿迹,你自己选择。”
杨琳琳闻言脸上突然一阵煞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曲绚说完却不再去看对方的脸色,只是径直回到屋里,关上房门。
在来这里之前他就让人调查过杨琳琳,的确是个聪明会审时度势的女人,而且很有天赋毅力,这也是顾帆对她另眼相待的缘故。
也正是因为顾帆看中她,加上刚才杨琳琳确实帮了忙,曲绚才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杨琳琳一脸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回去之后大哭了一场,但也正如曲绚所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此时的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一个从小地方出来,没有人脉资源却能打拼到如今地步,就证明杨琳琳不是恋爱脑的人,更何况还是一段没有开始的感情。
所以这天之后,杨琳琳虽然依旧住在村里,却很懂得分寸的与顾帆两人保持距离。
而曲绚跟她说清楚后,也暂时把杨琳琳的事情放下,专心照看着顾帆。
等到挂的药见底,杨星也终于回来了,原来唐大婶看他们几个都是男人,直接把白米跟青菜都熬成粥,才让杨星带回来的。
眼看折腾到现在也快中午了,曲绚只好把顾帆叫醒,喂他吃点东西。
顾帆的烧虽然退了,但意识却还混沌,被曲绚弄醒后迷迷糊糊吃下一碗粥,倒头又睡得不省人事。
剧组拍起戏来很少有时间休息,在顾帆坠马之前,就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是从早上六点,一直拍摄到半夜一点,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不到。
这会趁着生病,仿佛要把之前缺的觉全部补回来似的,就这么睡了两天一夜。
直到第三天清晨,顾帆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轻松,反倒是躺在他身旁的曲绚,照看他两天似乎累坏了。
顾帆刚一睁眼就看到爱人,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幸福,差点以为是做梦呢。
不过渐渐他也想起,在路上遇到坍塌事故的事情,顾帆浑噩了两天的脑子,立即开始转动起来。
他记得当时好像有人提到山脚下在施工,顾帆躺着想了片刻,这才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找手机给谢彭打电话。
本来还担心会打不通,没想到电话那头很快有人接了,看来谢彭目前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顾帆也彻底放心了。
“顾少?”谢彭听到顾帆的电话也很是惊讶。
顾帆询问了几句他那边的情况,这才问道,“你知道发生事故的地方,山下在做什么工程吗?坍塌跟他们施工有没有关系?”
“可能性很大,施工方不肯配合调查,只知道是在筹建什么拍摄基地,不过我们已经向警方提供不少证据,目前事故原因还在排查,秦制片也在等结果。”谢彭回复道。
这次剧组被埋的两辆房车,里头两个司机两个助理跟一个男演员,虽然都被救出来了,但有两人还在icu里,仍未脱离危险。
其次有好几个人受伤,几辆车子损坏。如果真的跟他们有关,剧组还要跟施工单位索要赔偿。
顾帆把事情了解清楚,又跟谢彭交代了几句,这才重新钻回被窝。
于是这天曲绚睁眼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心里不由好笑。
“你醒啦。”顾帆已经在床上躺了快半个小时,终于等到睡美男醒来。
“还有哪里难受吗?”曲绚习惯的往他额头摸去,一切正常。
“有啊,你摸这,这烫着呢。”顾帆握住额头上的手,拉到另一个地方。
曲绚察觉手下滚烫的温度,脸上也忍不住跟着发烫,无奈的说道,“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那档子事。”
“我都多久没开张了,那天你又不肯,能不想吗?”顾帆抱着他蹭,央求对方抚慰一般。
谁让曲绚睡这么久,他一个人躺着看他睡觉,当然越看越馋啦。
这句好久没开张,倒是让曲绚想起自家大哥了,前几天才听对方在电话里哭诉,说他公司有个艺人,每次扔下两百就拍拍屁股走人。
曲绚摇了摇头回神,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脑袋,就像安抚大狗似的哄,“你才刚好转,现在不适合剧烈运动,好好养着,乖。”
可曲绚今天的温柔,却让某个向来爱得寸进尺的人嗅到甜头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坐上来。”顾帆觉得他得趁着生病,曲绚心疼他的时候,给自己多谋点福利。
曲绚就这样被他连哄带骗的,做了许多从前不敢做的事情。
只是沉浸在热情里的两人,似乎忘了他们现在住的是乡下旧屋,有些年头的木板床根本不够结实。
房间里“咯吱咯吱”响了近半个小时之后,突然传出一阵巨大的声响。
“老板?你们没事吧?”杨星在隔壁听到动静,终于不淡定的跑过来询问。
这两人在屋里干了什么,杨星自然心里清楚,人家两口子同居快两年了,他跟谢彭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是没想到顾帆都病了,居然还能闹得这么凶。
杨星这会都不知道,该佩服他们老板还是佩服顾帆了。
“咳,没…没事。”顾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曲绚跨坐在他身上,看着就剩一块木板的床扶额,实在有点无颜面对现实,“都怪你胡闹。”
顾帆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身体不停的颤抖着,曲绚见状也无奈的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曲绚硬着头皮,去唐大婶家说明了情况,顺便把床的钱赔给对方。
虽然唐大婶一直说不用,表示床修一修还能用,可曲绚一点也不想让他们把床修回去,硬是买下来了。
等曲绚带着唐大婶做好的早饭回去,杨星已经把自己房间的床换了过来,他自己就用几张木板凳,架着块木板将就了。
“先吃饭。”曲绚看床上的顾帆,拿着平板不知道在查什么,叹了口气说道。
早上他肯定是没睡醒,脑袋发蒙才会跟着顾帆这个病号胡来。
“曲绚,过来。”顾帆却对他招了招手。
曲绚盛了一碗粥出来,才缓缓走向床边,“怎么?”
“你看这个。”顾帆指着平板让他看。
曲绚瞧了一眼,原来是前天坍塌事故的新闻,因为这次出事的是剧组车队,很多事情跟明星扯上关系,反响就不一样了。
从昨天开始各种八卦新闻就争相报导,网络上也是五花八门,什么声音都有。
其中提到可能造成塌方原因的拍摄基地工程,也引起了不少网友的好奇心,纷纷加入猜测讨论。
就有一个帖子说到圣达不久前宣传筹备的仙侠剧,准备在这个地方开拍,当时发布的公告中,更是出现筹建拍摄基地的消息。
由于是还未开拍的剧,公告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也鲜少有人会去细看内容,等到被人整理出来时,众人才知有这么回事。
而且拍摄的地点跟筹备时间来看,都和这次塌方事故的项目吻合。
“也就是说,可能是圣达的工程,该不会这次坍塌事故,又是李鸿飞干的?”曲绚舀了一勺粥喂他一边问,心里却觉得不太可能。
顾帆耸了耸肩,“看调查结果怎么说吧。”
毕竟剧组人多口杂,就连照看马匹的助理都能被人收买,有人对外泄露剧组的行程也就不是没有可能了。
只是想要制造这种天灾事故,还能刚好针对他们两个,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加上昨晚那场大雨,或许真的是巧合吧。
“你打算怎么做?”曲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顾帆心里有盘算了。
“先收集证据,对了,看看能不能拿到有关圣达新城开发的施工信息。”顾帆跟他商量道。
现在正好都在关注新城项目,能给他们找点麻烦也好。
“我去跟大哥说一下。”曲绚说完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那个助理小周,徐庆查到是他儿子患有白血病,不久前刚匹配到适合移植的骨髓,不过小周被抓后,因为没钱支付手术费,他老婆暂时把孩子带回家了。”
顾帆疑惑的道,“难道是被放鸽子了?你让徐庆盯紧他们,看看会不会有人给他们送钱。”
“我知道,但要是对方不打算给钱呢。”曲绚也觉得对方很可能赖账。
“那就把小周保释出来。”顾帆说道,如果知道那边没有兑现承诺,小周应该会比他们更想联系到对方。
两人一个敢喂一个敢吃,等到谈完事情以后,一碗粥也已经见底了,顾帆这才想起他现在四肢健全,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曲绚似乎也才反应过来,看着已经空了的粥碗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