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便立刻向虞晋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无需多礼。”虞晋扬手让他起来,直接问,“知知如何了?”
卫一自是如实回答:“郡主很担心王爷,特意派我等前来接应王爷。”
虞晋又详细问了一番近日王府和京城发生的事,卫一都一一回了。只不过说到谣言时,微顿片刻道:“王爷,您认为此次刺杀与哪位皇子有关?”
如今想要虞晋命的自然只有那几个示他为眼中钉的皇子。除了他是洪文帝亲子的谣言,还有消息传出,据说此次他回京后,洪文帝会正式认回他,承认他的身份。
如此一来,谁不着急?
“既是谣言,自然是假的。”提起京中谣言,虞晋面色极冷,“本王只是陛下养子。那些谣言都是无稽之谈。至于这次是谁动的手,本王暂时不知。不过,”
烛光下,男人的目光寸寸冷了下来,“无论是谁,都与一人脱不了关系。”
“谁?”
卫一不禁脱口问道。
虞晋望着窗外,冷冷吐出了两个字,
“太子。”
第69章 归来
话音一落, 屋里顿时一静,其他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王爷为何认为此事与太子有关?”卫一更是皱紧了眉头,“据属下所知, 太子如今还昏迷不醒。过了今日, 太医院再未寻到法子, 太子必死无疑。”
闻言, 虞晋冷冷勾了勾唇, 面如凝霜:“他不会死的。这便是他的目的。”
其他人不解。
虞晋解释道:“正如你们都未怀疑太子,这就是太子中毒的目的。说得直白一点, 这无非是一出苦肉计罢了,目的便是洗清自己的嫌疑,并且祸水冬引,或者准确的说, 是一石二鸟。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将死,谁又会把这些事与太子联系在一起?”
能在这屋里的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 自然清楚虞晋这说法合乎逻辑,但——
“可是我们的人已经反复调查过了,太子中的毒是真,并且真的无药可解。”卫一凝眉, “以太子的能力和地位,犯不着如此铤而走险。还是王爷以为太子他们其实早有解药?”
这也是如卫一等没有把此事与太子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毕竟太子确实几次在生死中徘徊。如今便是有了解药, 怕也会对身体有极大的损害。在外人看来, 是得不偿失的。
毕竟谁都看得出太子腿疾恢复,风头正盛, 又有功绩和名望, 地位十分稳固。所以他实在没有必要以伤害自己的代价走这一步。
虞晋摇了头,唇角的冷意更甚:“是啊, 谁能想到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做到这一步,又当真只是为了皇位吗?”
最后一句,犹如呢喃,却是充满了寒意。
在场都是习武之人,便是虞晋声音再低,也听得清这句呢喃。卫一面色登时就是一变,不知为甚,他莫名想到了自家郡主。
陛下膝下几位皇子,只除了五皇子,因为背后有皇后支持,所以有一争之力,其他皇子几乎不可能威胁到太子。
便是五皇子,以那位太子的才智,估计也能搞定。
既如此,皇位自然早晚是他的。
所以他何必如此做?
王爷再受陛下看重,终究只是义子,而不是亲子,破例封王已是极限,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太子的帝位。
卫一一直跟随在元朝身边,自然清楚更多的事。他想到了那位太子对郡主的莫名关注,心中极快的划过一丝不安。
“时辰不早了,卫一,你下去安置吧。”正思索间,虞晋忽然出声,“本王的伤并无大碍,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回京。”
闻言,卫一立刻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待到他离开,虞晋却是没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的伤势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这次刺杀虽然没有对他造成致命伤,但他刚从战场下来,身上本就有伤,如今自是加重了伤势。
幸而这不是什么不可修复的重伤,只要修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这一次他打了胜仗,又有了那流言,想来能卸任身上的职务休息一阵了。
“王爷,快把药喝了吧。”刘长辛听到他咳嗽,立刻把一旁温着的药端了过去。虞晋没拒绝,接过一口喝了。
为了不让知知太担心,他还是要快点养好伤才行。想到接下来两人就能重逢再见,虞晋眉目间的冷霜霎时散去,一瞬间柔和得不可思议。
刘长辛坐在一旁,看了他一眼,须臾忽然问:“王爷,那流言可要管?”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那流言是真是假。不说外人,便是他们跟随王爷的人其实也被那流言影响了不少。
——毕竟陛下确实极为看重王爷。
须知,自本朝建立以来,除了开国时封的三位异性王,便是他们王爷了。此等厚爱,自也难免让人生疑。
听到这话,虞晋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被那冷冽的目光扫到,刘长辛忍不住干干咳了一声。他知道,王爷这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吧。
好在虞晋也没训斥他,只淡声道:“不用管这些流言,成不了气候的。本王只是陛下的义子,与陛下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闻言,刘长辛松口了气,心里说不出是放松还是遗憾,只得道:“既如此,属下便也不管了。”
虞晋淡淡嗯了一声,边喝了一口茶水,边道:“此次回京,我会卸下兵权,并请陛下废除我的王位。”
听到这话,刘长辛立刻正了脸色。
“如此,太子的打算估摸是要落空了。”刘长辛笑了一声,眼里有些冷意,“他想王爷入局,咱们自然不能如他的意,不是所有人都对那位置有意的。”
至少他们王爷便从未生出想望。
虞晋抿了抿唇,低垂着眸,掩下了眼底的深色。
刘长辛以为太子是为了皇位才设计了此事拉他入局,以此坐山观虎斗,但唯有虞晋清楚,晏长裕的目的不止于此。
或者说,他最重要的目的根本不是皇位,而是……他的妻子。
思及此,他的手缓缓收紧,眼底是化不开的冷意。
*
翌日一早,虞晋便带着人朝京城而去。他们的速度很快,还未到中午,便已入了城。
洪文帝早便得到了消息,自派了人在城门等候。是以,虞晋回了京城,却不能先回家,而只能先进宫面圣。
“臣参见陛下。”
到了宫中,见到洪文帝,虞晋立刻要行礼。
“你还受着伤,何必在意这些虚礼?”不等他拜下,洪文帝已经亲自扶住了他,满是不赞同的道,“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随意便好。”
虞晋只好低头谢恩。
洪文帝却是紧紧看着他,仔细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地叹道:“吾儿更加优秀了,不愧是大将军!朕以你为傲!”
不等虞晋说话,他又心疼地说:“可惜,又瘦了。”
他目光和语气都极为真诚,任谁瞧着,都能看出他对虞晋这个义子的疼爱和自豪。
虞晋心尖颤了颤,却还是垂着头,恭敬地说:“这都是臣应尽之责,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见他如此疏离客气,洪文帝却有些不满。
“朕都说了,这里就你我父子二人,怀思何必如此?”洪文帝轻叹道,“如今你是连一声父皇都不愿唤朕了吗?朕可还记得,你幼时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父皇。”
提到这事,洪文帝语气里充满了怀念。
“你是不是也听到了外面的那些流言?”不等虞晋开口,洪文帝忽然主动提到了那流言。
虞晋没有回答,但沉默便是默认了。
见此,洪文帝又是一叹:“人人都想要朕坐下这个位置,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更是不惜编造这些离谱的谣言。怀思不用在意这些流言,朕会处理的。是朕疏忽了,让他们伤害到了你。”
虞晋却是立刻单膝跪在了地上,恭声道:“陛下对臣的大恩,臣没齿难忘。此事如何能怪的了陛下?该是臣的错才是,是臣让陛下的名誉受损,遭受了此等非议。”
“哪里就是你的错了?”洪文帝冷哼一声,“便是错,也是朕膝下那几个逆子的错!”
提到膝下几位皇子,洪文帝声音冷了不少,全不如方才面对虞晋时的温和。
他如今年纪渐大,近来身子又不大好,便对这些事更加敏感,对几个儿子自然也起了更深的防备和疑心。
“太子如今中毒不起,性命岌岌可危,那几个逆子怕是要高兴极了!”这已经是极其不满了,否则,洪文帝也不会当着虞晋说这些话。
但也从另一方面证明,太子成功了。
不仅打消了自己的嫌疑,博得了洪文帝的信任和心疼,也成功让其他皇子失了圣心。
果真是好心计。
虞晋心中冷冷一笑。
“也不知太医院那帮废物能否想出解毒的法子,今日若还是不行,太子……”洪文帝没有再说下去,只眼眶红了。
虞晋垂首道:“太子吉人自有天相,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定会无事的。”
“这些话,这几日来,朕已经听了不知多少了。”洪文帝轻轻摇头,叹气,“朕如今只能期望梓潼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永宁逃过此劫。”
“行了,不提此事,怀思你还跪着作甚,快起来。”洪文帝忙道,“地上凉,你身上还有伤,可莫要再着凉了。”
虞晋却是没起,不但如此,还深深叩首。
“你这是作甚?”
洪文帝蹙眉。
“陛下,臣是来向陛下请辞的。”虞晋沉声道,“请陛下收回臣手上的兵权和职务,废除臣的王位。”
“胡闹!”洪文帝顿时冷喝一声,“你说的是什么话?朕不是说了吗,那流言朕会处理,你何必如此在意!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过几日,便会平息了。”
“臣知道陛下的心意,但臣不想连累陛下。”虞晋抬首,肃然看向洪文帝,“父皇,允了儿臣这个要求吧!”
这声父皇让洪文帝眼眶又是一红。
“这王位本就不该是臣该得的。”说到这,他顿了顿,才道,“自大周建朝以来,不知有多少能臣干将立下汗马功劳,便是他们也未曾封王,臣不过是小建寸功,又何德何能坐这王位?”
听到这话,洪文帝良久未出一言。
许久,洪文帝才淡淡开口:“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