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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历史 > [综武侠]妖狐 > [综武侠]妖狐 第37节
  既醉喜欢弯刀,剑虽直,难免多了些直来直往的无趣,而弯刀带血,最能致命。
  苏梦枕练不来大开大合的刀法,他便另辟蹊径,将红袖刀练得极阴至柔,凌厉诡谲,江湖人称“梦枕红袖第一刀”,他的刀法已经达到一种层面上的极致。
  既醉在武学上极少遇到这样的对手,连躺平都做不到,因为刀是弯的,向上带时着实能要了人命,红袖刀法尚未演练到一半,她已经哭出了声,开始求饶,刀客并不心狠,犹豫片刻便准备收刀,倒是既醉离了刀,心里空落落的,没过一会儿又来摸刀。
  苏梦枕咳嗽了几声,夜色下他的双眼像一对燃烧着的寒火,他按住了不自量力的对手,轻声叹道:“这回,我不再信你了。”
  刀出一百二十招,再度有狐狸求饶,这一次刀客置之不理,将一套刀法使得酣畅淋漓,只见风急雨骤,只闻狐鸣凄凉。
  既醉最后死不瞑目地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怪不得人不喜欢幕天席地,原来是为了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既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苏梦枕立在窗前,听见动静回过身来,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映照得风采动人,既醉的心里动了动,然后目光落在苏梦枕的红袖刀上,立刻收了心。
  她揉了揉腰,在床榻上磨磨蹭蹭片刻,就听苏梦枕道:“桌上有热茶,我让人备了饭菜……关七已在玉塔下面叫了许久。”
  既醉连忙披了一件衣服去窗口看,果然看到关七两眼乌黑站在玉塔下,像一尊铁面神。
  关七昨日到夜里才被那七绕八绕的马车送回了汴京城东的宅院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既醉,于是马车又把他往回送,一来一回到了玉泉山,杨无邪这会儿已经激动得没有睡下,连忙又去哄关七,告诉他既醉已经睡了,关七被哄住了,但也不肯去睡,也不肯吃东西,只是守在玉塔下面来回转悠。
  一转悠就是一天。
  既醉喝了几口热茶,连忙穿戴整齐去底下,关七见到她就安心了,少年脸上满是笑容,随即笑容一呆,看着既醉道:“妹妹,有人打你了吗?”
  关七看着既醉脖颈上的红印,脸颊上的吻痕,孩童般的眼眸看向随之而来的苏梦枕。
  既醉只觉得狐脑壳都在疼,“没人打我……来吧,吃点东西,吃几只鸡。”
  关七有些狐疑地看着既醉,挠了挠头,还是跟着既醉去吃鸡了。
  第77章 金风细雨(19)
  春去秋来, 自既醉来到汴京,已过去将近一年。
  这一年里汴京势力风云变幻,六分半堂倒台, 金风细雨楼一统江湖,朝堂上奸党自危, 奸相傅宗书请了诸葛神侯的师弟元十三限来护卫他周全,元十三限武功极强, 但也自矜, 不肯做个贴身保镖,只收傅宗书做了个挂名弟子, 然后将徒弟派出来随侍傅宗书左右。
  既醉和傅宗书的相遇是在一个傍晚, 她刚从金风细雨楼切磋完刀法回来,因休息了一整晚,所以到了汴京就下了马车,带着关七在街面上转悠,远远地关七就看了一处茶楼的三层一眼,既醉武功没有关七那么强,但眼力也不差,顺着视线看去,就见一行人站在茶楼栏杆处,有个中年男子定定地看着她。
  假如傅宗书再年轻个二十岁, 换上一张小侯爷似的俊俏脸庞,既醉没准还会多看他一眼,但傅宗书只是一个黑脸长须的丑陋中年人, 除了脑袋比其他人都大上一头之外,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于是既醉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准备离去时, 忽然有人从茶楼上一跃而下,盯着既醉许久,很不忍心地开口道:“这位姑娘,相爷想请你茶楼一叙。”
  既醉有好久没遇到过这种当街抢人的戏码了,她以前是把自己蒙头遮脸挡得好好的,才一路从苗疆赶到了汴京来,在汴京待了一年渐渐松快了,不再遮面,她自己佩一把剑,身后还跟着关七这样的壮汉,极少有人不长眼睛来惹她,还是那句话,换个人既醉也许还会去瞧瞧,可傅宗书的卖相着实寒碜得很。
  “不用了,你们家相爷长得太丑了,我不想和他说话。”既醉哼了一声,准备带着关七离开。
  拦她的人名叫叶棋五,年轻男子哪有不爱美人的,他痴痴看了既醉一会儿,见她快要离开了忽然清醒,再次一步拦住了她,连忙道:“相爷只是想请姑娘喝杯茶水,绝无他意的,姑娘上去了,说些好话……”
  既醉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她从来没听说过图狐狸精好看要抢回去,还要狐狸自己去奉承的,人长得丑,想得倒是很美。
  关七忽然淡淡开口道:“我妹妹不想去喝茶,你最好也不要惹她生气。”
  叶棋五轻蔑地看了一眼关七,在他看来,习武把自己的块头练得这么大,一看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家功夫,只是看着唬人罢了,但凡他使出一招两式,稍后这大美人儿就会跪在壮汉身边哭着求他不要死。
  叶棋五名义上是傅宗书的同门,实则是他的护卫,傅宗书这人重欲好色,和蔡京一个路数,只不过蔡京手段好点,看中了便登门纳妾,妾虽然多了点,也是正当地弄人,傅宗书却很爱强抢,抢来的民女玩腻了,要不赏赐手下,要不直接弄死,是决不会把人放回去的。
  做惯了这样的事,叶棋五很难得才会心软不忍,也就是看既醉美貌罕有,怕是相爷那等残忍之人也舍不得玩死,才多劝了两句,这会儿有心想展现一下自己,便亮出武器来,对着关七大喝道:“相爷行事,岂有你说话的份!”
  话音一落,他这辈子的话便说完了。
  叶棋五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人倒在地上,看着昏黄的天空,人死了一会儿,眉心才渐渐流出血来。
  关七一个指头把叶棋五戳死了。
  既醉后退了两步,她今日穿得可是新裙子,好在伤口很小,不仅没有弄脏她的裙子,血甚至都没流到地面上。
  茶楼上的一行人显然是惊了一下,傅宗书蜥蜴般的眼珠子动了动,哑声道:“看来事不可为,算……”
  他话音未落,连一句遗言也没能说完整,就被一个纵跃跳上茶楼的关七一脚踢死。
  关七还是迷天盟主的时候,这些奸党听闻他的名声,走路都要避着他出行,但被既醉带回去养了一段时间后,关七穿着普通的布衣,头上扎着简单的小啾啾,手里没有兵刃,老老实实跟在既醉身后,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壮汉随从。
  这块铁板踢起来不仅伤脚,还伤命。
  对于关七突如其来的霸主风姿,既醉已经很习惯,关七不是个傻子,他是疯子,他可以上一刻和小鸡崽玩得开心,蒲扇大手捏一只脆弱小鸡都不会伤到一点点,也可以下一刻发疯拆房,青砖厚墙打几个窟窿都正常,只是往往她一开口就能喝止。
  可今天既醉实在不想理会这几条人命,那个被关七踢死的中年人,他长得实在很丑,被这样的丑人肖想,漂亮狐狸毛都要炸起来了,所以死就死了吧。
  关七踢死了傅宗书之后,没等到熟悉的喝止声,他不能动用脑子,一用脑子就会很疼,于是像撵小鸡一样把傅宗书的几个随从都捏死了,然后跳跃下来,他身上没沾一点血,既醉却离他远了一点,说道:“回去要洗澡。”
  关七不怎么喜欢洗澡,喉咙里咕噜了几声,还是点点头。
  傅宗书的死在既醉和关七的心里,也就是杀完人要洗澡去去血气这一点分量了。
  但第二天却在朝堂上引起了风云震动。
  皇帝赵佶不大喜欢傅宗书,却觉得这个丞相非常可靠值得信任,是他的肱股之臣,如今却被江湖人当街打死!思及金风细雨楼的嚣张,令他没有窑子可逛,赵佶把龙椅拍得啪啪响,很是发了一通火气,他要派兵镇压这群嚣张的江湖人!
  诸葛神侯在朝堂上很难保持自己在府里的淡雅风姿,他据理力争地喝道:“关七乃是绝世高手,人又疯癫,傅宗书撞上他被打死,和走在路上不巧被天雷劈死有什么区别?如今江湖难得安稳,陛下要为一死人掀起滔天风浪不成?”
  赵佶都被震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唯唯诺诺地说道:“关七比起神侯如何?”
  诸葛神侯呵呵一声,“欲败关七,或可请家师援手。”
  赵佶抿着唇不说话了,蔡京比傅宗书卖相好看得多,长须微动,开口叹道:“关七武功盖世,一时奈何不得,但金风细雨楼盘踞湖北,疾在颅脑,痛在腹心,神侯何必事事为金风细雨楼说项?”
  赵佶又活泛起来了,他一贯认为自己大权在握,军士百万,金风细雨楼不过是小打小闹的一点江湖人组成的势力罢了,他看不顺眼很久了,蔡京提出此言,正和他心意。
  此时蔡京又道:“何况关七也有法可治。”
  至于怎么治,他就不说了,诸葛神侯费尽唇舌也没能让赵佶心思动摇,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逛青楼了,李师师离了汴京就没了踪影,找都找不到,那些愿意伺候的名妓他又没兴致,离了青楼楚巷的环境,就没那个卖笑的氛围了!
  在奸党的极力鼓动下,围剿金风细雨楼的的政策就此定下,赵佶还把兵权交出了一部分给蔡京,他还留了个心眼,将一部分忠诚的京师驻军交给了诸葛神侯,他虽看不顺眼神侯,但和对傅宗书一样,觉得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说实在的,这份信任不如不要给了。
  诸葛神侯多云淡风轻的一个人,都气得在家围着被褥喝药汤了:京师驻军养尊处优,战力连边军都不如,金风细雨楼可是经常派人手来助军的,对咱们这点家底还不清楚?你不去动他也就罢了,既然要去剿灭他,还不全力一击打个措手不及,反倒一分两半,留一半给他干什么?
  领兵攻打玉泉山的是童贯大将军,单提这个人没多大名气,把他和蔡京放在一起就有了,所谓“打破筒,泼了菜,才是人间好世界”,筒是童贯,菜是蔡京。
  赵佶认定此番拿下金风细雨楼定然是一面倒的势头,蔡京没他这么乐观,认为打得肯定要艰难一些,主要难在高端战力上,可以等到大破玉泉山之后,再请元十三限出关对战苏梦枕,蔡京收拢六分半堂余下的财产时便起了这个念头,金风细雨楼吃了大头,他只收拾一点残羹冷炙就吃得流油,金风细雨楼经营得如此盛大,这不比艰难地搜刮些民脂民膏来得快?
  搜刮民脂民膏还要背上一声骂名,打金风细雨楼可是剿匪啊,这是美名!
  处在局中的人往往看不出自身颓唐,金风细雨楼得讯极快,朝中就有他们的眼线,童贯打的是一个兵贵神速,苏梦枕那边得到消息,虽然很是惊诧,但还是第一时间组织好人手,将兵马齐备,童贯号称带了三十万大军,风雨楼十万子弟下玉泉,双方短兵相接,呈现了一面倒的势头。
  一面倒的是宋军。
  童贯的人头不如傅宗书的头大,瞪着眼睛看人,苏梦枕把这个人头端看了半晌,怔然说道:“我想将刀留赠后人,时势却至,这一战,真要翻天覆地了么?”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金风细雨楼之上,乌云翻涌,有天人叹道:“仍是三十九岁?”
  另一天人也叹,“仍是三十九岁。他本要投入后世做一太平天子,却撑着病龙之体再转下凡,是怜这一世苍生。”
  昔日柴世宗,病龙台前死,江山易手去,如今复来归。
  第78章 金风细雨(20)
  既醉每次从金风细雨楼回来, 都要老实上许久。
  这一次更是,接连两三天都没什么精神,于是又歇了一阵, 倒也听人说起过军队调动的事,但朝廷偶尔也会搞些军演之类的动作,打金风细雨楼这样的事自然是对百姓隐藏消息的, 大胜自然可以夸功,没胜之前就叫泄露军机了。
  所以既醉这些天过得相当平静,她养的鸡已经可以吃了, 只不过数目不多, 要数着吃才能等到新鸡长成, 所以每隔半月才会关起门来美美地吃一顿,她其实对关七已经有些感情了, 自己吃一只鸡,还会给他留个鸡翅膀。
  关七对于一只格外好吃些的鸡翅膀兴趣不大,他是很好养活的人,只要量大管饱, 既醉养他养得很省心。
  近来关七偶尔会在宅院一处凉亭上坐着,像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既醉最近很容易累,例行劝了几句就没再管, 关七这样的武功,还能从凉亭上摔下去不成?
  关七侧耳倾听, 听的是歌声。
  小白是很会唱歌的人,她的歌声很动听,经常会唱歌给他听,关七想起小白, 总会有种莫名的愤怒,又有些挥之不去的念想,他大约曾想过很多次和小白,和妹妹,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快快乐乐过日子的情景,于是到了现在,仍旧想带小白回家。
  歌声很好听,很像小白,每唱一会儿就会歇上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关七就会变得很迷茫,他有一次转到既醉的门前,唯唯诺诺地想问她能不能再养一个很像小白的人,可话说不出口,终于他决定自己先去见一下那个唱歌的人。
  关七是很容易走丢的,他并不认识路,所以既醉在他脖子上系了一个显眼的红色小围兜,小围兜里绣着住宅地址,一遍遍地教过关七,走丢了可以把小围兜拿给别人看,以他的武力,随便揪住个人就可以让人带路回家了。
  夜阑人静,那远远的歌声再次响起,关七已不在屋内。
  “太师,这药名为'一枝毒锈',天底下唯有这一份,制作这毒的人已经灭了口,关七喝了,只要我们总堂主一唱歌,他就是一条狗。”雷纯的四剑婢之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雷纯一袭白衣立在屋檐下,神情冷若冰霜,蔡京看了她一眼,笑道:“对付江湖人,还是要靠雷姑娘的法子,只要控制住了关七,杀了苏梦枕,这金风细雨楼再大的声势,也要立马倒台。”
  雷纯没有说话,喝了一杯茶,仍旧开口唱歌,唱的是哀愁的小调,是一个痴情女子等待情郎的绝唱,和她面上的冷意完全不符。
  关七终于是来了。
  雷纯看着他,像看一只入笼的鸟雀,歌声却越发动人,凄凉哀婉,仿佛哭诉。
  关七看着雷纯,脑子一时又糊涂了,他叫道:“小白,你为什么唱这样让人难受的歌?”
  雷纯又喝了一杯茶,手里捧起另一杯茶,笑了笑,说道:“来,喝了它。我再慢慢和你说。”
  关七接过茶,一饮而尽,用那双孩童似的眸子看着雷纯,“妹妹说……”
  雷纯的笑颜绽开了,蔡京也笑了起来,剑婢们都在笑,这一屋子里的人仿佛都陷入了欢声笑语之中,唯有关七没笑,他懵懂地看着众人,忽然捂住了头。
  一枝毒锈是极烈的毒,能让人变成失去神智的傀儡,雷纯在命人制这毒的时候想的是苏梦枕,如今用在关七身上,让他去杀苏梦枕,也算物尽其用,她轻轻地唱着歌,忽然命令道:“去,去杀了关既醉,一个傀儡不需要两个主人。”
  关七却没有动,他捂住头蹲了下来,痛苦地大声叫嚷,声音忽然又低了下去,咕咕噜噜地说道:“我不要小白了,我不要小白了,我要妹妹,我要妹妹……”
  毒物刚刚入体,还要一段时间侵蚀神智,所以这一屋子的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名震黑白两道的迷天圣主像一条狗一样在地上打滚,蔡京还用苍老的声音笑着,说道:“雷姑娘何必装模作样呢?关姑娘美若天仙,和苏梦枕关系匪浅,你不过是恨得要杀了她。”
  雷纯的脸色白了白,冷冷地道:“没有这样的事,关七唯独听她的话,自然要在毒性最强的时候杀死第二个主人。”
  蔡京笑得很是开心,仿佛见到一个口是心非的小女孩,心中却是冰冷的,他不准备留关七,也不准备留雷纯,苏梦枕一死,他即刻就要送这两人上路。
  黑夜无月,乌云层叠,有圆盘形状的不明飞行物在汴京上空逐渐下落,滴滴声传讯往茫茫宇宙之中。
  【检测到三个星历年前在中古星区域丢失的七号幼崽。】
  【幼崽生命体征大幅度下降,脑干部分缺失,不明生物病毒入侵。】
  【申请医疗救助,申请医疗救助。】
  关七忽然在一片痛苦之中抬起了头,眼前是雷纯的裙摆,眼前是飞快掠过的一幕幕,他自一个奇怪的大圆盘上掉落,被捡回去,有了一对爹娘,和一个可爱的妹妹,他像一个正常人那样长大,面容却一直停留在少年与孩童的交界处,因为他本身就是未成年的幼崽。
  有人在怪鸟的肚子里飞,有无数座高塔里住着人,铁皮盒子贴地而行,大圆盘子飞向黑夜,无数知识涌入缺失的脑海,关七痛苦地呜咽起来。
  既醉揉着眼睛走出卧房,看了看天上悬停的大圆盘,聪明的狐脑袋里满是茫然,我是谁?我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天上有个大盘子飞在哪儿?什么神仙法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