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不止康熙想知道，四爷他们也一样。
都说屎壳郎觉得自己儿子香，刺猬觉得自己儿子光，这些皇子们也一样，看自己的儿子自然是觉得他们哪哪儿都好了。
哪怕是已经跟三福晋离心的诚贝勒也一样，毕竟他宠爱田氏而已，不至于宠爱到连自己的两个嫡子都不要的地步。
而四爷更加不用说了，在他的心目中，弘晖向来乖巧懂事，至于其他两个儿子，即便比不上弘晖，也不是那种无法无天的性子。
况且弘昀和弘时都对弘晖这个大哥很信服，所以有他照看着两个小的，四爷压根不担心他们会在宫里闯什么祸。
四爷正想着，就突然听到有人开口承认了: “回皇玛法的话，是孙儿先动的手。”
有人承认了?
太子他们循声望去，见到出声的人是谁后都有些意外。
同样意外的还有四爷，他压根不用回头就能够听得出来开口承认的人是谁。
毕竟直郡王都能够听得出自己儿子的哭声了，四爷又怎么可能听不出自己大儿子的声音?
第一个动手的人竟然是弘晖，这简直出乎四爷的意料，当然了，也出乎康熙的意料。
要问康熙接触的最多的皇孙是哪一个，那当然是弘晳了，虽然他不是毓庆宫名副其实的大阿哥，但是当初康熙还盼着太子妃能够给太子诞下嫡子的。
为了不养大毓庆宫的庶子们的心，康熙从前从未动过将他们接到身边栽培的心。
直到太子妃诞下嫡女后久久没能再传出好消息，而他日渐年老，康熙才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是对于弘晖，康熙也不算陌生，不说他在太后和德妃那儿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童年趣事了，只说在南巡那些天，康熙和弘晖也有所接触。
他看得出来他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孩子，就连康熙自己都被十八阿哥气了好几回了，但是弘晖对待十八阿哥的时候竟然还能有足够的耐心。
这可很难得，要知道弘晖也就比十八阿哥大了十个月左右。
因为情绪这么稳定的一个孩子居然在上书房带头打起了群架，这让康熙自然是感到十分意外了。
五爷仗着康熙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的身上，直接对四爷挤眉弄眼的，嘴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全在自己的脸上了——
四哥，你儿子牛啊。
他们这么多兄弟在上书房不敢做的事情，现在竟然叫弘晖给做了?
四爷懒得搭理五爷，他看向自己的大儿子，虽然弘晖自己承认他是第一个动手的人，但是四爷解自己的儿子，他就不是那种会主动惹是生非的人。
所以他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不过四爷没有开口，因为康熙主动开口问了: “你为什么动手?又是对谁动手了?”
“孙儿对五叔家的弘升动手了。”弘晖道。
上一秒还跟四爷夸弘晖牛的五爷: “……???”
等等。
谁?
弘晖对谁动手了?
五爷看了一眼弘升，敢情他大儿子那张脸是被弘晖打花的?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弘升比你年长吧?”康熙又问弘晖， “你怎么对自己兄长动手?”
是啊，怎么能对自己的兄长动手呢?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得动手打人?
五爷心疼坏了，虽然弘升只是庶出，但是却是自己第一个孩子，又因为他出生的时候，生母刘氏正得宠，所以五爷对这个儿子向来是十分宠爱的。
哪怕刘氏现在已经不如当初得宠了，但是弘升依然是五爷最疼爱和看重的儿子。
原本五爷还在想究竟是谁对弘升下的狠手呢，哪里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平时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弘晖。
这这这……
五爷觉得这简直出人意表。
弘晖抿抿唇，不等他开口，弘时就突然出声道: “回，回皇玛法的话，不关大哥的事情，是弘升先骂我，大哥听不下去才帮我出手教训他的。”
弘时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他的身上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个胆子不大的孩子，但是即便如此，为了不让人误会自己的大哥，他仍然站出来替弘晖解释。
如果弘晖无故动手的话，那么自然是他的不对了，但是如果是有人先找茬的话，那么他动手也可以说得上是情有可原。
那事实真的如弘时说的那样，是因为弘升先骂他，弘晖听不下去才对弘升动手的吗?
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弘升的身上，五爷更是直接开口问道: “弘时说的是不是真的?真的是你先开口骂人吗?”
五爷固然心疼自己的长子挨打了，但是如果真是他的先骂人的话……
先撩者贱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如果真是的弘升先嘴贱骂人的话，那么挨打也是他该的。
五爷在对待妻妾问题上是胡涂的，但是对待孩子教育问题上，他倒是不胡涂了。
“我没有。”弘升下意识的否认，想到当时他骂得小声，说不定除了弘时和离得近的弘晖之外无人听到，于是用更加肯定的语气道， “阿玛，我没有骂人，弘时在撒谎。”
见弘升骂了人不承认还冤枉他撒谎，弘时眼睛都瞪圆了，他急得脸都红了: “我没有!你就是骂人了，要不然我大哥才不会对你动手!”
弘时和弘升两人各执一词，于是康熙就问弘晖: “弘时说的是真的吗?弘升真的骂人了?”
“回皇玛法的话，是真的。”弘晖给弘时作证，但是当康熙问弘升骂了弘时什么的时候，弘晖又不说话了。
不仅他不说话，弘时也闭嘴了。
弘升见状，连忙嚷嚷道: “他们都在撒谎，皇玛法您看，如果我真的骂人了的话，他们怎么可能说不出来我骂了什么?”
弘晖稍微好一些，并没有被弘升的话给激怒，弘时就不一样了，见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都快哭了，可是他始终没有说弘升究竟骂了他什么，只是重复道: “我没有!我和大哥没有撒谎!他真的骂人了!”
虽然四爷不喜顾纤雪，但是弘时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况且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看得出来弘时这会儿并不是为了推卸责任故意撒谎冤枉弘升。
更重要的是，就连弘晖也说了是弘升先骂人的。
于是四爷就对康熙道: “皇阿玛，既然他们众说纷纭，不如派奴才去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臣想，上书房那么多人，是谁撒谎的，一查便知。”
康熙听着四爷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弘晖，弘时和弘升三人的面上转了一圈，旋即点点头道: “朕已经派人去查了。”
康熙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经常跟在他身边的梁九功早就不见了踪影，也就是说康熙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派人去查了。
意识到这一点，跪着的一众皇孙当中，有人的脸色微变。
*
这次参与打架的总共有九个人，其中一个皇子，八个皇孙。
弘晖并没有说谎，确实是他先动手打了五爷家的弘升，当时弘晳就在一旁，见他们两人要打起来了，便让诚贝勒家的弘晴拉住弘升，自己则上前推开了弘晖。
弘晳这么做或许是为了分开弘晖和弘升，但是落到弘时的眼里，却是自己大哥被欺负了，于是冲上去就用脑袋顶开了弘晳。
弘晋作为弘晳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私底下不太合，但是明面上他们都是毓庆宫出来的阿哥，他自然是站在弘晳这一边的。
于是弘晋出手了，弘昀作为弘晖和弘时两人的兄弟，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哥和弟弟被欺负?
而十八阿哥更是弘晖忠实的拥趸，嗷的一声就冲上去帮弘晖了。
至于诚贝勒家的嫡次子弘晟?
他原本是没参与进去的，但是眼见着弘晴制服弘升不成反倒是被他推倒了，弘晟哪里还忍得住?
冲上去就帮自家大哥揍弘升了。
整个过程听起来似乎有些复杂，但是其实在当时在场的奴才们眼里，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迅速了，以至于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群龙子凤孙们都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至于弘升为什么伤得最重?
因为他挨的打最多。
动手的九个人里面，就有六个人肯定是打过他的，所以他伤得不重谁伤得重?
五爷这个当阿玛的听得既心疼又着急，迫不及待的问梁九功: “梁谙达，弘升究竟有没有骂人?”
梁九功闻言，看了弘升一眼，然后才点点头道: “骂了。”
至于弘升究竟骂了弘时什么，梁九功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而是凑到康熙耳边小声的跟他复述了一遍，听得康熙眉头都皱起来了: “老五，平日里你是怎么教孩子的?要是不会教就把孩子留在宫里交给你额娘让她帮你教。”
“皇阿玛息怒。”五爷虽然还不知道弘升究竟骂了弘时什么，但是一看康熙这个反应，他立马就知道了他肯定骂得很难听了， “儿臣回去后定会好好教导弘升，不让皇阿玛您和额娘操心。”
换做后世，如果家长不会教孩子，交给爷爷奶奶教并不是多寻常的事情，但是放在这会儿，如果五爷真的把弘升送进宫交给宜妃帮他教孩子的话，那么传出去真的是要笑死人了。
像弘晳那种情况还可以说是康熙看重太子，看重弘晳，但是弘升这种情况，别人只会笑话五爷不会教孩子。
*
五爷究竟会不会教孩子暂且不说，但是康熙觉得四爷确实是挺会教孩子的，要不然也不会教出弘晖这么好的孩子了。
刚刚他宁可让弘升得意，宁愿冒着被人误会的风险，也不愿意把弘升骂弘时的话说出来，为了是什么，康熙很清楚。
弘晖为的是维护弘时的颜面。
弘晖小小年纪就懂得爱护手足，这点叫康熙看在眼里，十分欣慰。
其实何止是康熙?四爷也一样，他不去追问弘升究竟骂了弘时什么，从干清宫离开后，四爷伸手拍拍弘晖的肩膀: “虽然打人不对，但是阿玛依然为你感到骄傲。”
旋即又摸摸弘昀和弘时的脑袋， “还有你们，阿玛很高兴看到你们手足情深。”
弘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四爷，而弘昀和弘时也忍不住咧着小嘴笑了。
*
原本四爷有些犹豫要不要见今天的事情告诉安好，可是回府之后，没想到就听到安好道: “也是奇了怪了，今天总是有些心绪不宁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四爷一听，就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四爷从乌茜的手里接过帕子擦干净手后拉着安好的手坐下。
“什么事儿?”安好顺口问了一句，旋即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问道， “该不会是弘晖出事吧?”
安好一整天都没有把事情往弘晖的身上联想，那是因为她觉得他在宫里读书，又有德妃照看着，按理来说是不大可能出事的。
但是转念一想，世界上哪有什么一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上次去南巡的时候，弘晖不就莫名其妙的被李佳氏记恨上，还险些遭罪吗?
“弘晖没事，你别紧张。”四爷拉紧了安好的手，怕她担心，他就用三言两语跟她说了今天上书房发生的事情。
得知弘晖竟然“带头”在上书房打了一架，安好惊讶极了，她首先关心的问题是: “弘晖没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