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表现得很委婉。
这也太委婉点了吧?
赵飞翔友情提醒:“妙妙她什么脑回路,你最清楚不过,你不直白点告诉她,她那脑子压根参不透。”
祁熠低着头,转了两圈手腕上的红色手链:“我还没打算告诉她。”
赵飞翔又不明白了,人都从沙发上坐直,“为什么?既然喜欢,那就赶紧去说啊,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赵飞翔也算十班的半个妇女之友,常混在女生堆里,听他们班的女生们倾诉所谓青春期的苦恼,因为哪个男生很优秀,所以很喜欢那人,同时却又因为那个人太优秀,所以不敢靠近。
哪怕是在他看来很漂亮很聪明性格很开朗的女生,竟然也存在这种烦恼。
赵飞翔这就很不理解,为什么会自卑?为什么要自卑?
喜欢就去追,追到就是赚到,追不到又不会少块肉,过段时间振作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如果连第一步都不迈出去,那这样的喜欢,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姜元妙还不是其他外人,她本来就很喜欢祁熠,祁熠跟她表白,也就是戳破窗户纸的事。
赵飞翔又说:“别人去告白,我还没把握,但这人是你,把握十成十啊,妙妙不是从小就喜欢你这张脸吗,要是知道你喜欢他,她肯定开心起飞了!”
他噼里啪啦地说了很多,却也说到了重点。
连赵飞翔都知道,姜元妙喜欢的,是他的脸。
也只是他的脸。
祁熠扯了扯嘴角,什么辩驳的话也没说。
为什么不告白。
因为对方是姜元妙。
因为姜元妙之于他,不只是喜欢的人。
这样的感情,比平常的喜欢更珍贵,比普通的友谊更需要去珍惜。
这样的感情,也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易碎。
一旦公之于众,或许连带着其他所有联系,昔日种种,都化为乌有。
因为他之于姜元妙,只是一个脸长得好看的朋友。
她还没开窍,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他为此无力,也为此庆幸。
“如果你喜欢你的好朋友,但他对你却不是那种喜欢,你还会告白吗?”
霓虹灯点亮的街道,带走体温的晚风里,女生微红着眼眶,难过地向他请教这个问题。
亮着红色尾灯的汽车飞驰而过,排放出的呛鼻尾气,让北极熊的灭绝又逼近一步。远处传来拖着长音的鸣笛,仿佛一声尖锐刺耳的嘲笑。
祁熠长久地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屈起,指节因绷紧而贲白。
如同哽住,喉结艰难地滚动,“你喜欢上了谁?”
他问,“是……路逍?”
姜元妙移开了眼睛,躲向遥远的天际,似乎不欲回答这个问题。
可她又张开了嘴,“我……”
“不会。”
在她说出肯定答案之前,祁熠先给出否定回答。
无论她的视线逃向何处,他垂着眼睛,长久地注视着她。
声音很低地,说出从中作梗的卑鄙话语,仿佛诱哄,又更像是对自己的凌迟。
“被拒绝是件多尴尬的事,别去告白,你们还能做朋友。”
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从女孩通红的眼眶倏然坠落。
姜元妙手指飞快抹去眼睑的水痕,吸了吸鼻子,闷声开口:“我知道了。”
祁熠抬手,想拍拍她的头,却被她后退一步躲过。
姜元妙又抹了下眼睛,朝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天都这么黑了,快回家了。”
她转身,在红灯变成绿灯的瞬间,立刻抬腿就走。
祁熠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收回停在半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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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元妙是哭着跑回家的,风一样冲进房间,房门甩得哐当响,正在厨房做饭的姜砺峰被这大动静吓了一跳,剁着肉骂骂咧咧,说她龙卷风过境一样,发现她鞋都没换,更是气汹汹,“你来拖地啊!”
骂了几句,房里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姜砺峰察觉不对劲,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走到她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姜元妙,你干嘛呢?”
里面的人没应声,他却隐约听见几声抽泣。
起初,姜砺峰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家这猴王伤心了哪次不是嚎啕大哭,怎么会哭得这么安静?
他耳朵贴在门上,仔细一听,老天爷嘞,还真是在哭。
姜砺峰又敲了两下门,问:“妙妙,发生什么事了?”
姜元妙没理他。
他寻思是不是自己刚刚骂得狠了,便找补道:“没换鞋就没换鞋嘛,反正咱家有拖地机器人,还有两儿呢。”
姜元妙还是没理他。
好,这下排除他的责任了。
姜砺峰松了口气,又想起前几天姜元妙还在念叨的期中考试,好像是今天出成绩。
可她考完回来又笑嘻嘻,不像是没考好的样子,又想了想,她哪次考完考试不是笑嘻嘻,考砸了嬉皮笑脸,考好了尾巴翘上天。
姜砺峰试探性地问:“期中考试没考好?数学又只打了六十分?没考好就没考好嘛,六十分也是分嘛,打六十你都能考进前一百,这说明你其他科目牛得很啊!”
“再说,咱不是还请了祁熠给你补课吗,人奥数拿过这么多奖,肯定能把你数学给拉起来。”
姜砺峰还在唠唠叨叨地安慰着她,结果里面的人不知怎么,抽泣声更大了,好像还是埋在枕头里哭。
姜砺峰懵了,又悟了。
祁熠,肯定是祁熠!
姜砺峰冲着门道:“是不是祁熠那小子惹你了?他欺负你了?爸这就去找他,好好问问他怎么你了!”
他转身就要去拿手机给祁熠打电话,才走两步,姜元妙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
女高中生泪流满面站在门口,“不准去!”
姜砺峰忙回头,“真是祁熠那臭小子欺负你了?”
姜元妙吸着鼻子否认,“不是,没有谁欺负我。”
她抹了把脸,胡乱抹去眼泪,下定决心放话,“从今天开始,我要断情绝爱,好好学习,专心备战高考!”
她说完就甩上了门。
姜砺峰一脸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女儿能有这觉悟,他这当爹的真觉得欣慰。
刚欣慰不过一秒,又忽然悟到了点什么。
他忙走过去拍门,“不是,你断什么情绝什么爱?你跟谁情情爱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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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祁熠打开家门,难得闻到饭菜香味,怔了怔。
往厨房那边看过去,是江雪莹。
江雪莹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招呼他,“时间刚好,快洗个手过来吃饭。”
祁熠没应声,脱了书包丢沙发上,走去厨房洗手。
厨房里还炖着一盅排骨汤,清澈透亮的汤面上,漂浮着些许翠绿的葱花。
江雪莹走进来,拿着隔热垫,正要把那盅汤端过去,高了她大半个头的少年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隔热垫,“我来。”
江雪莹愣了下,而后欣慰笑了笑,摘下围裙,拿了两副碗筷,跟着他走去餐厅。
把汤端上餐桌,祁熠瞥了眼桌上的菜,五菜一汤,只两个人吃,有点浪费了。
“有客人要来?”他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江雪莹却说:“没,就咱俩。”
知道他是在暗指菜做得有些多了,又解释说:“前几天你过生日,我医院加班没回来,今天给你补过一个,六个菜,凑个六六大顺。”
祁熠哦了声,语气淡淡,听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江雪莹又说:“这么一看,我们俩也吃不完这些,要不要把妙妙和飞翔喊过来?”
“不用。”
江雪莹微讶,没想到他会拒绝,又听他说,“他们已经陪我过了一次。”
到底是母子,即便拿出这样的借口,江雪莹也还是看出来了什么,“和他们俩吵架了?”
想了想,范围缩小,更精准些猜,“和妙妙闹矛盾了?”
祁熠没吭声,只是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他实在不是会和父母倾诉苦恼的人,很小的时候,或许会,一次两次,得不到回应,便也就罢了。
“没什么。”他给出一个轻描淡写地回答。
见他不愿意说,江雪莹也不好再多问,给他碗里夹牛肉,“来,多吃点肉,多吃点肉心情也好,知道你不喜欢吃香菜和芹菜,我都没放。”
祁熠嗯了声,“谢谢。”
江雪莹给他夹菜的动作一顿,分不清是无奈还是无力。
她轻叹了口气,“小熠,对妈妈不用这么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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